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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滩涂野浴到市井风景近80年历史,60多岁在这里算“小年轻”
老头湾 见证“老哈”的乐活人生



  □本报记者 霍亮 文/摄
  8月的一个午后,松花江公路大桥江畔,刚换完泳裤的老赵一头扎进江水里。他身后,一只大白鹅迈着优哉游哉的步伐同时下水。老赵顺流而下,大鹅紧随其后。大鹅是老赵的宠物,也是他的游伴,他们的目的地是九站公园老头湾。
  对于“老哈”们而言,老头湾不仅是游泳休闲的地方,更是聚会休憩的港湾:看江水、树下小憩、戏水、野餐……这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地道的市井风景。
  从最初松花江畔的一隅普通滩涂,到如今极具知名度的阳光浴场,在近八十年的岁月中,哈尔滨的老头湾烙印着了一代又一代冰城人的韶华与暮年。一汪江水,倒映着老哈人群最闲逸的夕阳红,也见证了他们各自精彩的人生百态。
  百岁老人与九旬大爷的“泳生”
  今年60多岁的于大爷,早已退休。在老头湾游泳的人群中,他只能算“小年轻”。众人给他的身份定位是——陪老父亲游泳的孝顺儿子兼保姆。
  于大爷的父亲1925年生人,今年已经96岁高龄。老人退休前是哈市一家大型国企技术人员,“以前家就住在江边附近,年轻时就爱到江里游泳,只要有时间,一天早、中、晚游三次”。后来家搬到了香坊,但在老头湾江泳却成为无论如何也戒不掉的习惯。为此,于大爷每周都会开车带父亲到老头湾游几次。
  有时,于大爷没时间送他,老父亲就会瞒着儿女,自己来游。由于家住香福路附近,没有直达九站的公交车,老人家就乘坐公交先到附近的交通枢纽,然后再倒一遍车到江边。每次来,游两个小时上岸晒太阳,再和老伙计们侃会儿大山,然后坐公交原路回家。也许是常年坚持江泳健身的原因,老人家身体硬朗、头脑清晰,很难将他与96岁的高龄联系在一起。
  在老头湾游泳八九十岁的高龄老人并不鲜见。20多年前,当时已80多岁的王和老人被哈市一家三甲医院确诊为癌症晚期并且已经发生了骨转移。不再适合做手术的他只能通过药物控制病情。20多年后的2019年,这位身患癌症的冰城老人奇迹般地迎来了自己100岁的生日。老人的住处离松花江不远,每到夏天,他就去老头湾游泳,经常一游就是一下午。“我这辈子不抽烟不喝酒,就是喜欢游泳。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一群老伙计里的‘小年轻’,一年又一年,老伙伴每年都会少几个……游着游着,我就成了这里年龄最大的老头儿”。
  老头湾游泳的老人大都六七十岁往上,岁数大了,不少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老年病,“三高”、心脑血管疾病都很普遍,接受过癌症手术的也大有人在。“年轻时就养成了江泳的习惯,你说是兴趣、爱好也行。日子一天天过着,总得有点事儿干吧!年龄大了,有点病啊痛的不算啥,天天在江里游,耐力上来了,身体素质也好一些,人也就越来越积极向上、乐观豁达了。老头湾对我们来说是啥?说是个没院墙的疗养院也不过分。”一位江泳老人说。
  带着“跟屁虫”的远征军
  在老头湾游泳,也是“分段位”的。
  黄褐色的皮肤只能算是小白,因为在太阳下历练地还不够;深褐色的皮肤也只能算是中级……在老头湾,如果没有一身像古天乐一样的古铜色皮肤,都不好意思炫耀自己的江泳资历。
  从肤色看段位只是表象,真正高手要看下水位置。对于水性好的泳友而言,老头湾只是一个上岸晒太阳聊天侃大山的地方。他们真正的泳道堪比马拉松。
  今年60多岁的李诚大爷就是一位游泳健将,每次都乘公交车到公路大桥附近下水,然后顺着水流,漂到老头湾后上岸晒太阳。他说“有些体能好、水性好的,从更上游的二水源处下水,顺流朝下一直漂游,全程下来超过10公里。”
  这些远游者大都背着“跟屁虫”,这是一个能够充气的背包,需要时可辅助增加江泳者身体浮力。下水前,江泳老人把衣服和鞋子塞到充满气体的背包内,然后把背包上的绳子系在自己的胳膊或者腰间,这样随身的衣服和手机即不会沾水。游累了,就趴在“跟屁虫”上顺流漂,遇到腿抽筋等突发状况时还能避免溺水。
  如今,从老头湾向上游远眺,江面上漂浮的星星点点黄色的“跟屁虫”,已经成为松花江盛夏的一道风景线。
  “七八月份时,松花江水流比较急,这样顺流往下漂,游起来其实并不会特别吃力。”李诚告诉记者,无论是游长途还是短程,老手大都会选择相对固定的路线来游,每次在哪儿下水、从哪上岸的点位都是固定的,因为陌生的水域可能会有漩涡、扎脚的玻璃碴子等未知的风险。  
  江里遛娃VS江里遛鹅
  今夏的冰城暑热异常,年过七旬的宗阿姨坐在石阶上,头顶烈日,注视着正在江里游泳的老伴……像这样的岸边守望,是老头湾最常见的一幕。
  不会游泳的宗阿姨不放心老伴去江里游泳,每天都跟着老伴坐公交车从香坊到老头湾,老伴下水时她就在岸边盯着。“我不会游,又不放心,在岸边看着他,感觉能踏实点儿。”宗阿姨说。
  其实,像她这样在岸边帮老伴看堆的老太太有很多,还有上了年纪的妈妈在岸上帮儿子看衣服的。
  在老头湾,爷爷奶奶遛娃是另一种常见的组合,大多数都是领着孩子在岸边玩玩水,但也有与众不同的。
  宗阿姨说,去年在江边经常能看到一个70多岁老爷子带着孙子来游泳。“孩子大约五六岁,套着游泳圈,爷爷带着他往大江心里游。我们看着这孩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家伙游到江心还回头跟岸上的人招手。上岸后,爷爷拿出驴肉火烧,小家伙吃得老香了。长大了,肯定也是个江泳好手。”
  江里遛鹅,也是老头湾一景。
  午后,皮肤黝黑的赵大爷从江里游完上岸,跟在他身后一同上岸的,还有一只大白鹅。
  “呦,der勒鹤,你又来了!”岸上的很多老人都和它打招呼。这只名为“der勒鹤”的大白鹅憨憨萌萌的,个头不小,但年龄只有4个月大,一直由赵大爷抚养。赵大爷今年75岁了,退休前在江北一个疗养院当司机时,经常在江里游泳。退休后,老爷子每次到江边游泳都会带着这只大白鹅。
  大鹅很通人性,老赵在前面游,它在后面跟着。有时候江里人多,它也会看错人,跟在别人后面游,但老赵一声吆喝,马上就能找到主人。有时候游累了,它就会趴在老赵身上,让老赵驮着它游。
  上岸后,老赵穿衣服,它就在石坝上梳理羽毛。如今,它已经成了老头湾里人气最高的“明星”,每次来都有很多老大爷主动跟它打招呼。
  从滩涂野浴到市井风景
  江畔老头湾的名号由来已久,市民一般将道里九站公园靠近报业大厦一带的江堤称为老头湾,最明显的标志就是矗立在江边的水文站。
  关于哈尔滨老头湾的起源,有很多说法。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40年代。1946年前后,经常有老人在车辆厂附近距离当时的九站码头不远的松花江边放羊,当时有很多车辆厂的工人都喜欢到厂子附近的江边游泳,每当大伙在厂里相约下班去游泳时,便会这样约起来:“在那个老头放羊的地方游”。慢慢地便有了“老头湾”这个地名。
  从江段自然条件来看,老头湾江段成为浴场并非全是偶然。松花江主江道在老头湾一带开始甩出一个弧度,在水流的作用下,处于江湾地带的老头湾处河沙河泥容易在岸边堆积,因此形成了一个地势相对平坦类似亲水平台的地带。
  上世纪70年代,很多江边长大水性较好的市民夏天经常聚在这里游泳,最多时能有百十号,其中以老年人居多。于是,老头湾的名号越来越响。很多老人回忆,当时公路大桥和九站公园都还没修建,老头湾一带的岸边树毛子非常密,僻静的老头湾伴着江风徐徐,无论是晒背还是纳凉都相得益彰。老头湾的名号已经广泛地流传开来。
  到了80年代,九站公园建成,僻静老头湾开始褪去江边野浴的标签,迎来环境秩序升级的老头湾,成了松花江畔极具知名度的浴场。
  “孩子们知道我爱游泳,给我办了室内泳馆会员卡。但我基本不去,就喜欢来这儿游。”李诚大爷告诉记者,每次游完泳拖着略微疲惫的身子上岸,坐在夕阳下,望着奔流的江水,和多年的老伙伴们聊上半天,生活中的烦恼也会抛诸脑后,这种放松是别的地方给不了的。
  对于那些从小在江边长大的人而言,老头湾的每一寸石阶和每一粒泥沙都见证着自己的人生记忆。从未谙世事的少年到白发苍苍的老年,母亲河的水已经融入他们的血脉,来这儿游泳更像是一种回归母亲怀抱的本能。
  对老哈人而言,老头湾江泳是一种生活方式,更是哈尔滨松花江孕育的独特市井休闲文化。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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