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收藏的《大众电影》杂志封面上的风筝少年。
□滕国平
春风吹起,天空早已被风筝染得五彩斑斓。
儿时,每当春拂大地,父亲便和我在闹市中寻一处空地,把大号牛皮纸信封剪几下,折几下,再从母亲的针线盒中取出一桄缝被用的线缠在“H”形的木片上,糊上折好的牛皮纸,便做成一个简易风筝。由于缝被用的线不太结实,风筝制作得也简单,所以只能在微风中飞起十来米。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这种简易风筝自然无法满足我了,父亲便用竹篾子扎风筝。先扎两个长约五六十厘米的正方形竹框,然后错开45度叠加成一个正八角形的框架。交叉点用线缠紧,再用浆糊把牛皮纸糊上,找好三个平衡吊点,拴上拉线。而后用细布条做成一个个穗头,每隔一尺往麻绳上系一个穗头,做成长长的尾巴,把从工厂要来的白线绳缠在“Z”字形的线拐子上,全部齐备便可放风筝了。扎这种风筝难点不少,做框架的竹篾子得粗细均匀,三根拉线的位置、长短、角度也很难调整,还有尾巴的长度需要试飞几次才能确定。
可见,扎个不起眼的风筝还有这么多门道,而且都得由父亲完成。这种风筝在当时是最流行的,也是最基础的一种风筝,俗称“八角(jiǎ)子”。父亲做的“八角子”从不素颜,因为父亲在单位兼职美工,便用颜料在土黄色的牛皮纸上涂上红色或黑色,或者涂成红黑相间的图案,让小伙伴们很是羡慕。
放飞那天,父亲高举风筝,我扯着风筝线,待风吹来,父亲双手轻轻一送,我迎风而奔,风筝便如同挣脱束缚的鸟儿飞向蓝天。我紧紧握住线拐子,不时回缠或放开,仿佛握住了整个春天,同时感觉到父爱在竹骨与纸翼间,顺着风筝线流入我的心间。
后来我不再满足于放“八角子”,便想推陈出新,与众不同。父亲藏书甚多,我曾在《大众电影》杂志见过中法合拍的电影《风筝》剧照,上面有孙悟空形象的风筝,经过一顿翻腾,终于在众多杂志中找出那期《大众电影》杂志。我央求父亲给我扎一个同样的“孙悟空”风筝,父亲拗不过我,便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挑选纤细的竹条,削去竹节,用水浸泡,再用火烤成各种弯曲形状。他的双手似有魔力般,不一会儿“孙悟空”的骨架就扎好了。接着是裁纸、裱糊,然后绘图上色,凭着父亲的手艺,自然不在话下。只可惜父亲的工作太过繁忙,以至于半成品的“孙悟空”挂在墙上两年有余还没完成,可怜的“大师兄”最终未能飞上天。
时光好似白驹过隙,父亲日渐年迈,他的双手已不再灵活,记忆力也出现了问题。而我,也到了花甲之年。
春天,城市上空放飞着各式风筝,有尼龙布的、无纺布的;形状五花八门,动物的、卡通的,应有尽有,制作工艺精湛,相比父亲手工制作的更精良、结实,飞行性能更好。面对这些现代工业化生产的风筝,我心中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它们冷冰冰的,好似没有生命,放飞时也少了一份期待和欢乐。最重要的是,自己动手制作过程的缺失,使得这些现代工业化生产的风筝,显得僵化和生硬。
回想童年时光,父亲对我的爱就像风筝与线,哪怕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线的一端永远系着我的心,系着过去的美好回忆,系着引我前行的灯塔,让我在生活之路永不忘记家的温暖,永不忘记曾经的纯真快乐,永不忘记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