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军的糖葫芦摊。
网友留言潘叔的糖葫芦老好吃了。
□本报记者 王鸿凌
“想吃就拿着吧，孩儿！叔请你！”哈尔滨师范大学江北校区门口，初冬的风已经刮得有些“硬”了，一个裹着厚实棉服的大叔，从推车上利落地摘下一串糖葫芦——糖壳晶莹，裹着红艳艳的山楂，不容分说地塞进一个女学生手里。女孩愣住了，她今天根本没打算买。
这个几乎带着点“霸道”的温暖举动，被女生越越用手机记录了下来，发到短视频平台上，火了。评论区里，天南地北的网友都在感慨：“破防了，这就是哈尔滨的真实模样。”
冬日冰城，潘德军的糖葫芦摊，成了校门口的“暖心哨岗”。价格实惠再加上笑盈盈的那句“孩儿，来串糖葫芦不”，不知熨帖了多少个像越越一样，离家学子的年轻心灵。
那一串甜，化开了心头的冰
越越总记得那个下午。从上海来到哈尔滨读大学，北方干燥的空气、不同的生活节奏，加上课业的压力，让这个大一新生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她闷头走出校门，只想透口气。
“孩儿，来串糖葫芦不？”潘德军老远就招呼上了。
“我今天不买，谢谢叔叔。”越越勉强笑了笑。潘德军手上沾着糖浆，却一眼看穿了女孩的强颜欢笑。“咋了这是？心情不好啊？”他放下家什，走近两步，“没事儿，想吃哪个随便挑，叔送你。”
越越知道，潘叔的糖葫芦都是自己熬糖、现做现卖。没等她推辞，大叔已经挑了一串她常吃的，直接递过来：“听叔的，吃点甜的，心里头就舒坦了。”
冰糖的凉脆在齿间碎裂，紧接着是山楂的酸甜。说来也怪，那股甜意竟真的一路渗到了心底。“当时就觉得，心里某个皱巴巴的地方，‘腾’一下被烫平了。”越越后来回忆说，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涌。那是她离家后，第一次被陌生人如此笨拙又直接地关怀。
那天晚上九点多，寒风刮得更紧了。越越特意绕回校门口，趁潘德军低头忙活扫码付了钱，买了两串。“叔叔做小生意不容易，善良的人，总该被温柔相待。我也希望他能早点收摊，回家暖和暖和。”
她的视频和这些话，戳中了无数人。原来，被大叔“宠”过的学生不止一个。有网友留言：“上次和室友去买，大叔硬是多塞给我们一串。”
五十三岁的“编外家长”
记者见到潘德军时，他正埋头给一串串山楂裹糖。糖浆金黄透亮，拉出细密的丝。五十三岁的他，话不多，笑容里有种吉林老家土地般的朴实。早年打工，后来帮人卖糖葫芦，再后来，自己推起了这小车。来哈尔滨两三年，从江南到江北，最终在师大门口扎下了根。“这儿学生多，热闹。”他搓搓手，“看着他们，就跟看自家孩子一样，得劲。”
说起对学生们的“特殊照顾”，他摆摆手，觉得再自然不过。“孩子们从全国各地来这儿上学，父母都不在身边，不容易。我能照顾点，就照顾点。”
钱没带够？“先拿着吃，下回再说。”心情低落？不光糖葫芦免费，还得陪着唠几句，开解开解。他的摊位，不知不觉成了学生们的“解忧杂货铺”，只是商品是甜的。
发视频的越越回上海前，特意来跟他道别。潘德军一听，转身从箱子里翻出自家晒的红薯干，又仔细包好几串糖葫芦，塞进女孩手里：“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算你叔的一点心意。”他没想到，这份随手的心意，会被孩子如此郑重地记在心里。
潘德军说自己没啥文化，不懂什么网络营销，就知道东西得实在。水果每天现买，糖自己熬。学生们倒是替他着急，专门建了微信群——“潘叔糖葫芦情报站”。群里一喊“叔，今天出摊吗？”“想吃草莓的！”他就笑着准备起来。遇上学生社团活动，他还会特意多备些货。
“赚钱嘛，够生活就行。”他在哈尔滨租房子住，日子谈不上轻松，“但每天能和这些孩子们说说话，听他们喊一声‘叔’，心里就特踏实，特暖和。”
温暖的“双向道”
越越的那个视频，让潘德军的糖葫芦摊小小地“出了次名”。有人特意找来，不为别的，就为买一串，亲口说声“谢谢”。这份源自陌生人的善意，像石头入水，漾开了一圈温暖的涟漪。
而对越越而言，潘大叔只是她在哈尔滨感受到的冰城温度的一个缩影。在这座城市求学半年，她发现了许多“隐藏款”温暖：常去的咖啡店老板，会热情地教她怎么拉花；街边小摊的店主，推荐美食时总不忘叮嘱“姑娘，天冷，穿厚实点儿”。
说起来，哈尔滨吸引人的，何止是中央大街的欧陆风情和冰雪大世界的璀璨、烧烤的烟火气、锅包肉那口直冲脑门的酸甜、铁锅炖里翻滚的热闹……但最终让人留恋的，往往是人心那点不经意的暖。它可能藏在一串免费的糖葫芦里，也可能只是一句“孩儿，天冷早回家”的唠叨。
这或许正是这座城市的独特之处：它用凛冽的冬天，反衬出人情的温度。来自吉林的潘德军，和来自上海的越越，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相遇。一个用父辈的朴实，温暖了异乡的“孩子”；一个用晚辈的感恩，回应了这份善意。他们彼此都是“远方的来客”，哈尔滨则像一个宽厚的东道主，默默容纳并融汇了这些细微的光亮，让它汇聚成足以抵御严寒的暖流。
如今，师大校门口的糖葫芦摊，依旧是放学时分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学生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喊着“叔”。有人买糖葫芦，也有人只是路过，大声招呼一句：“叔，今天降温，早点回去啊！”
图片由被采访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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