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友”参加比赛。 “咖友”在互相交流。 评委在进行评比。 □本报记者 高云
前不久,在索菲亚建筑艺术广场进行了一场“针管咖啡大赛”——参赛者用像玩具似的巨型针管制作手冲咖啡;评委现场“盲品”,先把杯子打乱顺序,然后依次用小勺品尝,最后喊着“一二三”同时把勺子放在口味最好的咖啡杯子上,哪杯咖啡上的勺子多,制作者就胜出一轮。
这个有点像“成人版过家家”的比赛全称“世界爱乐压咖啡大赛哈尔滨城市赛”,汇集了哈尔滨一批半专业的咖啡发烧友,半数以上的参赛者是律师、医生和大学老师等高学历精英。他们手中的“大针管”叫爱乐压,一种由斯坦福大学机械工程讲师Alan Adler发明的新型烹煮器具,也是近年受“啡友”追捧的潮流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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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是缓解焦虑的“药”
那场“爱乐压大赛”的冠军是一位哈尔滨80后女律师,事业有成,收入不菲,像这样高学历、高收入、高职位的“三高人士”“啡友”,圈里比比皆是。“玩咖啡”的人都不缺钱,品牌咖啡机动辄数千元,还分为虹吸式、滴漏式、压力式、蒸汽式等好多种。不少资深玩家设备专业齐全,还是“杯子控”,热衷收集成套杯碟,对咖啡豆的品种、产地、加工方式更是讲究,出门旅行随身带着磨豆机和咖啡壶是常规操作。
传说中咖啡圈有鄙视链,金字塔顶端的是产地好、评分高的精品咖啡,接下来依次是星巴克之类连锁店的商业咖啡、胶囊咖啡、罐装咖啡,至于速溶咖啡就“低到尘埃里了”。记者采访中遇到的“啡友”对这个说法一笑置之,但他们不喝“快餐式的商业咖啡”是事实。
“啡友”刘女士让记者感觉到,高端玩家和在星巴克办公的“气氛组”之间确实“有壁”。38岁的刘女士以前是中学老师,几年前生二胎时辞职回家,当了全职主妇。老公是外企高管,外人眼中她是有钱有闲的阔太太,可她说:“每天的日子像打仗,安排一家子三顿饭、接送孩子补课、回家辅导作业、哄老二睡觉……时间长了成了老妈子。”职业女性的自信被逐渐消磨殆尽,生活琐事把她磨得心浮气躁。
直到她把咖啡当成了治愈焦虑的“药”!
周末把孩子送到兴趣班,刘女士就会去爱建的后窗咖啡“复课”。这里的咖啡达人班每期授课10次,收费1280元,教授咖啡烹煮方法和理论课,像刘女士这样的已经结业的老学员交30元可以随时上复习课。每次学员们动手制作完就是交换品尝环节,大家喝着咖啡品评聊天,聊咖啡制作、文学艺术、时事八卦,也聊孩子升学、婆媳关系,如果有人发牢骚,大家就一起安慰开导。刘女士经常带着自己烤的蛋糕和大家分享,在这里她是开朗爱笑的“小姐姐”、受欢迎的人气学员。她说:“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堂课过去了,开心了,负能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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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客人”的咖啡店也赚钱
哈尔滨闹市区的星巴克和costa常座无虚席,那些带着电脑一坐半天的顾客被调侃是“气氛组”。而记者在一个工作日走进道里区某图书主题咖啡馆,店内只有两位客人。老板说,这就是工作日的常态。让人不禁奇怪,这样的生意如何撑得起黄金地段的高额房租?
和品牌连锁咖啡店相反,如今很多售卖精品咖啡的店盈利来源不是堂食,而是那些咖啡发烧友。开咖啡课、代理品牌咖啡机、售卖杯碟、外卖咖啡豆……为“啡友”们持续提供输出,两种咖啡店的饮品看似价格差不多,但顾客群几乎没有交叉。去年疫情封闭期间,所有餐饮店停止堂食,损失不少,精品咖啡店的咖啡豆外卖量大幅攀升,其他像咖啡机、滤网、教程书也都订单不断。
“啡友”多数工作很忙,不会没事泡咖啡馆,把这些“三高人群”紧密团结起来不是件简单的事。后窗咖啡经常组织各种文化沙龙,请画家来教“啡友”们画画、医生讲急救知识,还邀请过国际友人介绍自己国家的咖啡文化……更多的是大家一起玩,共同研发桂花咖啡、水果咖啡,用食用色素创作咖啡画。开在老会堂音乐厅里的爱乐咖啡很有年代感,去年办过百年咖啡展,咖啡师拿出古董器具杯碟做咖啡,大家共同“品尝历史”。
偶尔也有剑走偏锋的活动,一位咖啡店老板认为,咖啡发烧友的平均年龄在35岁左右,大家上有老下有小,他试着组织过一次“咖啡烧烤派对”,“啡友”们带着一家老小去沙滩烧烤,左手咖啡,右手羊肉串,效果特别好。而每年年底在西餐厅举行的“咖啡晚宴”是最正式的活动,参加者要穿晚礼服,遵守西餐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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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文青”的理想岁月
哈尔滨人对咖啡的喜好可以追溯到百年以前,资料显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哈尔滨已有四五百家西餐厅,是本土咖啡文化的源头。20年前各种文艺范儿的精品咖啡店兴起,当时最有名的几家店各有特色,中央大街附近的傲古雅有怀旧的历史感;工大的快乐窗气质洋派,中西合璧;而黑大校园里的后窗咖啡文化氛围浓厚,它们共同聚拢了初代“啡友圈”。
2020年9月,黑龙江大学内的最后一家后窗咖啡停业了。“后窗”在黑大经营十几年,鼎盛时期在A、B、C三个校区都有分店,每晚放映法国新浪潮电影,哈尔滨各大高校的文艺青年都扎在那谈论诗歌、电影、音乐,座无虚席。吧台总有人趴着写小说,写得嗨了就高声朗读分享,如果到了关门时间大家还不想散,就一大堆人转战到烧烤摊子聊到后半夜。
当年的校园“啡友”如今有人成了流浪歌手,有人做了导演,也有人不再文艺回归平凡生活,校园咖啡馆见证了他们最好的青春岁月。
“后窗”老板朱先生告诉记者,10多年前,一杯咖啡要20多元,对于学生来说很奢侈,他们来喝咖啡其实是在为了梦想买单。“从2000年到2010年,那时候的咖啡馆是文艺青年的交流平台,隔三差五就会请民谣歌手、画家、诗人来做文化沙龙。”朱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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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咖啡写成科幻小说
前不久中央大街附近的老牌咖啡店傲古雅搬离了,那里有过很多故事,汤唯去拍过电影《黄金年代》,李健去发过呆……心存遗憾的“啡友”转战社交软件上新兴的潮人打卡地——傲古雅哈尔滨大剧院店;5月,索菲亚教堂旁边新开了一家索菲亚街角咖啡,顾客群很年轻,大家喝咖啡、喂鸽子、拍照片;后窗咖啡离开了黑大,但咖啡没有,朱先生还有一重身份是“朱老师”,他是黑龙江大学“咖啡文化”选修课的特聘讲师,这门课已经开了七八年,讲授咖啡的历史文化、赏鉴知识和烹煮方法。起初他担心选课的人太少,没开通网上选课,让学生们现场报名,结果大排长龙,甚至有人因为没选上来找他要说法。这些年他见证了一波又一波年轻人加入了“啡友”行列,把咖啡玩出了新花样。
“有一次的期末考试是写小论文,不限题材内容,和咖啡有关就行。有一位男同学写了篇喝咖啡的科幻小说,说的是在一个重力、温度、气压都和地球完全不同的遥远星球,外星人是怎么烹煮咖啡的,想象大胆,还引用各种物理、化学知识,太有意思了,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朱先生笑着说。
本版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编后
以咖啡会友,哈尔滨人对咖啡的喜爱由来已久,城中咖啡馆曾是小资人群的聚集地、文艺青年高谈理想的场所,“咖啡社交”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咖啡对于精英阶层的“啡友”而言,更像是一种纽带,通过它来结交朋友、拓宽人脉、学习知识,甚至治愈焦虑。
能让这么多精英人士积极参与的比赛并没有奖金,第一名的奖品是定制版爱乐压和全套专业器具。这些参赛的“啡友”在记者看来,与其说是来比赛的,倒更像是来玩的,获胜者的咖啡被争相品尝,大家一起讨论口味、水温、手法,欢声笑语,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