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明父子合影。
　　父子俩与省滑板队合影。
　　李晓明1984年参加萨拉热窝冬奥会。
　　□本报记者 张堃雷
　　距离9月11日韩晓刚帮助黑龙江代表团拿到第十四届全运会竞技项目首金已一月有余。回忆起那段高光时刻，韩晓刚本人早已平静，教练李艺聪也已淡然。唯有一人仍沉浸在这段喜悦中：“我儿子作为教练拿金牌，比我自己拿10块金牌都高兴。”
　　说这话的是黑龙江省越野滑雪队主教练、前国家越野滑雪队教练李晓明，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省滑板队主教练李艺聪的父亲。父子俩从事着冬、夏两季完全不同的体育项目，却同样为龙江体育事业的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并双双成为了全运会“金牌教头”。
　　子承父业的不少，能达到这样成就的却凤毛麟角。
　　他是别人口中
　　厉害的老爸
　　——“聪聪，爸爸来电话了，从欧洲打来的长途，可贵了，快来跟爸爸说几句。”
　　——“我不和他说！”
　　回忆起儿子小时候与自己相处的点滴，李晓明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情节。1998年的某天，李晓明带队在瑞典比赛，思念家人的他省吃俭用地给家里打来了国际长途，不想却遭遇到了5岁儿子的不理睬。
　　“当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回想到23年前的那一幕，李晓明仍心怀愧疚。
　　翻看李晓明的履历，称他是中国越野滑雪“教父级人物”毫不为过——以运动员的身份参加过1980年普莱西德湖和1984年萨拉热窝两届冬奥会，在第四届全运会上一人独揽三金；转型做教练后，他又带队参加了2006年都灵、2010年温哥华和2014年索契3届冬奥会，弟子满丹丹、郭冬玲等人曾获得亚冬会冠军，他带出的运动员在国内外各种赛事中获得金牌超过200枚……
　　然而这一切成绩在儿子李艺聪那里，都只是别人口中的故事。
　　由于爸爸常年在外训练比赛，李艺聪从小到大每年与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有关他的一切，李艺聪永远都只能在别人口中听到……对于爸爸，李艺聪说，他好像是故事里的传奇，遥不可及；对于儿子，李晓明说，缺席儿子成长的点滴，是多少枚金牌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父子俩的关系终于迎来了转机。
　　“爸，父亲节快乐！”那是李艺聪上大一那年的父亲节，李晓明第一次接到儿子主动打来的电话。“谢谢儿子，你得好好学习。”挂断电话后，在国内外赛场上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李晓明独自默默了良久。
　　“走上教练员岗位后，我也常年带队伍在外地训练，才真正体会到了我爸的不容易。在深山里除了队员和教练，根本接触不到外界，可他却一坚持就是50年。”回忆当初，李艺聪不禁感慨。爷俩也终于能像大多数父子一样，平和地交流沟通了。
　　他是我心中
　　最靠谱的儿子
　　——“爸，我要做省滑板队的教练了。”
　　——“加油吧儿子，爸支持你！”
　　这是2018年李艺聪接手省滑板队主教练时父子俩的通话。到底要不要支持儿子，李晓明犹豫了好久。自己做了快40年的教练，对干这一行的苦早已既来则安。但一想到儿子要踏上自己走过的老路，李晓明仍于心不忍。
　　在纠结许久后，李晓明还是选择支持儿子：“既然他喜欢这行，我又能帮他一下，那就让他试试吧。”李晓明说，儿子是那种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让他吃点苦，感受一下生活的不易未必是坏事。
　　但当儿子真正吃了苦头，李晓明却又不忍心了。2019年春节，1993年出生的李艺聪带着3位“00后”队员外训，在深圳一间两屋一厨的出租房里，4个人吃着简单的年夜饭过完了除夕。看着儿子发来的照片，李晓明心头一紧。
　　3个月后，在海南集训的李晓明特地抽时间到深圳看望儿子。出租屋内潮湿的空气，让李艺聪的被子都有点湿答答的。“天晴的时候记得晒晒被子。”看着儿子的生活状态，李晓明有些难过，本来儿子也只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还要照顾着小自己十来岁的队员们，这让他既心疼又担心。
　　但当儿子带队员走上训练场，李晓明的顾虑终于烟消云散。看着队员在李艺聪的带领下进步神速，队伍凝聚力十足时，李晓明终于放心地离开了深圳。“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做教练没问题，回来后我还跟他妈妈说，让她也放宽心。”
　　李晓明说，儿子当教练这几年，带着队伍转战深圳、广州、北京、上海、西安等地训练比赛；在今年春节前备战最关键的时刻，李艺聪两次患上了过敏性湿疹……而这些挑战都没让李艺聪有过一丝放弃的想法。在他的带领下，省滑板队的三位小将都具备了冲击国内大赛奖牌的实力，李艺聪的执教能力也收到一致点赞。“虎父无犬子”，成了李晓明听到最多的夸奖。　　
　　这块金牌
　　有我爸爸一半　　
　　——“爸，要比赛了，我有点焦虑，队员也有点紧张。”
　　——“儿子，记住，平时训练要听教练的，比赛的时候要听运动员的，你要让队员多说自己的想法，帮他调整、减压。”
　　这是距离十四运滑板项目开赛前一个月时父子俩的对话，父亲的点拨成为李艺聪带队开启全运会金牌之路的“金钥匙”。从这次对话开始，李艺聪开始更多地聆听运动员的想法，队员们也开始逐步解压。最终，他的队员韩晓刚一鸣惊人，拿到了一枚宝贵的金牌。
　　看到金牌归属黑龙江，在哈尔滨的家里，李晓明和爱人像小孩一样兴奋地鼓掌。不一会儿，远在西安赛场的李艺聪给父亲打来电话：“爸，这块金牌有您一大半的功劳，我要把它送给您当礼物。”回想起备战全运会的场景，李艺聪在电话那头由衷地感谢着老爸。
　　2020年初，父子俩的队伍难得地在一起训练了两个多月。从玉泉到辽宁盘锦，李艺聪所带的省滑板队那两个多月的体能训练都是和老爸李晓明率领的省越野滑雪队一起进行的。李艺聪坦言：“在体能训练方面，爸爸面对面地给予了我很多指导和帮助，我学到了很多，积累了很多训练经验，他的坚持、认真、严谨、敬业、奉献都深深地感染了我。爸爸是我最好的榜样，给我树立了一个标杆。”父子俩也终于有机会在训练之余谈谈心、聊聊天。“这是他长这么大，唯一一段跟我说话比跟妈妈说话还多的时间。”
　　从那以后，老爸瞬间成了李艺聪“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在距离十四运开始前的两三个月，李艺聪经常给父亲打电话，向父亲讨教参加大赛的经验。“他以前没参加过全运会，而我连奥运会都参加过5届了，虽然不是一个项目，没法给他提供专项技术指导，但在心理调节、参赛经验、临场指挥方面，聪聪还是很信任我的。”凭借着自己在业务上的钻研和老爸的帮助，李艺聪终于实现了带领运动员登上全运会最高领奖台的梦想。
　　进入家门的第一时间，李艺聪就把金牌挂在了父亲的脖子上。而以严厉著称的李晓明也没能忍住泪水，喜极而泣地接受了儿子送来的最珍贵的礼物。
　　未来
　　我想成为另一个你
　　——“儿子，你这一块金牌比爸自己带队得10块金牌都高兴！”
　　——“爸，我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我渴望达到像您一样的高度。”
　　一家人团聚的饭桌上，李艺聪跟李晓明说出了自己的执教目标。2012年全国第十二届冬运会越野滑雪比赛中，李晓明带领队员一举囊括了男、女项目全部10枚金牌，创造了中国越野滑雪前所未有的佳绩。李艺聪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像老爸那样，创造更多更好的成绩。
　　对于儿子未来的教练生涯，李晓明说，希望在明年的亚运会上能看到李艺聪带领的运动员能代表国家参赛。至于3年后的巴黎奥运会，李晓明坦言：“当教练必须要有目标，相信他已经在心里有了自己的规划，我作为父亲一定会继续支持他。”
　　短暂的两天相聚后，父亲李晓明带队奔赴玉泉训练基地，率领队员们继续备战十四冬；一年多没回家的李艺聪则迎来了难得的假期，陪在妈妈的身边，只可惜父亲又没在。“我已经习惯了，况且现在我也是教练，我爸能在退休后被返聘继续工作，对他的执教生涯来说是一种认可，我很理解他。”
　　如今，63岁的李晓明接受了省体育局的邀请，被返聘回省越野滑雪队继续担任主教练。他希望在离队前，再为龙江培养一批运动员和教练员，帮助队伍巩固在全国领先地位。而李艺聪也将继续在省滑板队主教练的位置上发掘更多的滑板人才，让这项新兴的极限项目成为黑龙江在全运会中新的金牌增长点。
　　穿越冬夏两季，跨越35岁的年龄差，李晓明和李艺聪父子俩在看似不搭边的两个项目上，用各自的方式演绎着教练岗位上的精彩人生。李晓明说，在李艺聪今后的执教之路上，他还会继续帮助儿子；李艺聪说，有父亲的珠玉在前，他相信“虎父无犬子”也绝对不只是一句漂亮的口号。
　　属于这对父子执教生涯的新篇章，或许才刚刚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