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杀
　　
　　姥姥给我的幸福，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每次想起姥姥，心里都是安静轻松、甜蜜软糯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躺在妈妈怀里，闭着眼睛享受地吮吸乳汁，吸着吸着便甜甜地睡去。睡梦中，偶尔会吧嗒吧嗒小嘴，随即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浅笑，仿佛还在回味着那乳汁的甜蜜。
　　我从记事起，就会猜我认为这世界上最可爱、最美好的两个谜语：紫色树开紫花，开了紫花结紫果，紫果里面有芝麻；不大不大，浑身净把儿，不点儿不点儿，浑身净眼儿。这也是姥姥教给我的童谣，朗朗上口，自带节奏。每每念起，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姥姥的小菜园里茁壮成长的茄子和它旁边不愿服输、不甘寂寞的苍耳。
　　小学时光最盼望的节日是“六一”儿童节。寒冷蛰伏的北方，会在这个节日温暖苏醒，我可以穿上花裙子，带上白米饭和两枚姥姥腌的咸鸭蛋去野外春游。中午，跟小伙伴儿们围坐在青青的透着醉人芳香的草地上，尽享美食。那两枚咸鸭蛋其实也是有名字的，一个叫“1”，一个叫“2”，是姥姥按照腌渍的顺序用铅笔写上去的，叫“1”的总是会比叫“2”的要咸一些，但是蛋黄里的油会比“2”要多些，味道也会更醇厚些。那种人间美好的味道，我至今还记得，只是再也没有吃过。
　　读大学的我一直是姥姥心中的骄傲。每年暑假回到小城，我都要去菜市场寻她，她瘦小单薄的身躯静静地躲在市场一隅，面前整齐地摆放着她自己种的各种蔬菜，她从不大声叫卖，但却总会在一个小时内全部售罄。至今我也没想明白，如此弱小的姥姥，为什么会种出那么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甚至闪闪发光的蔬菜，也许是勤劳善良的人会自带光芒，映照身边的一切吧。姥姥看到风尘仆仆的我，满是皱纹的脸瞬间舒展，麻利地把卖菜所得的钱塞到我手里，此刻的我，仿佛是咬到了一口辣椒，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湿的。
　　待我出嫁，姥姥身体已大不如前。婚礼前夜，我要和跟姥姥一起睡。闻着她身上能让我舒缓的香，看着她脸上让我心疼的皱纹，抚摸着她手掌上硬硬的老茧……带着依依的不舍，我沉沉地睡去。在外漂泊那么多年，那一夜，我睡得最踏实、最安心。
　　当我有了宝宝，姥姥由于小脑萎缩严重，很多事和人已记不清楚，总是把我和妈妈搞混。妈妈生了我们姐弟两个，而我只有一个宝宝。每每带着孩子回老家看她，她都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我，“宁啊，你到底有几个孩子。”“就这一个，姥姥。”“啊，那你咋生个这么砢碜的孩子啊。”在她心里，我和弟弟一直、也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
　　□刘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