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又是一年父亲节。
　　本文讲述了一位女儿对已故父亲的感恩与怀念。故事的主角是一位75岁罹患肺癌的老人，在他生前的遗愿清单中，每一个临终安排几乎都围绕着亲人们，每一个遗愿都饱含对亲人深沉而无私的爱。
　　01
　　生死抉择
　　保守治疗 不想“下不了手术台”
　　前段时间，哈市市民45岁的韩丽梅接连作出了两次重要人生抉择：一是离了婚；二是辞去了单位财务主任的工作。她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同时坦然面对这两种考验，是已故的父亲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和拼搏的力量，准确地说，是父亲生命最后一年多的日子里所做的努力和付出，让她真正地明白了生活的意义。那么，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韩丽梅的父亲究竟为家里做了些什么呢？
　　韩丽梅的父亲是4个月前过世的，老人得的是肺癌，2021年年底发病，后来被韩丽梅在上海工作的哥哥送到当地一家大医院治疗，起初有所好转，但几个月后癌细胞转移至多个脏器。院方制定了手术方案，但考虑到老人年迈体弱，便告知术后预期不容乐观。
　　2022年年初，韩丽梅的父亲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要出院回哈市保守治疗。他平静地告诉孩子们，不想手术，不想“下不了手术台”，想利用不多的时间回家完成几桩心愿。但心愿究竟是什么？老人却没说。
　　02
　　临终安排
　　大到房子归属 小到陪外孙女看电影
　　韩丽梅的哥哥将父亲送回哈市准备返沪时，再三叮嘱韩丽梅，一旦父亲有情况立即给他打电话，他还特意拜托一位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定期带父亲复查。所有亲人都知道，老人时日无多了；所有亲人也都希望，老人在弥留之际能活得舒心快乐，无痛并且无憾。可所有亲人又都知道，对于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而言，无痛，该多难？但是，让他们倍感欣慰的是，老人居然真的做到了“无憾”……
　　韩丽梅说，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父亲做了很多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并且每一件事情都进行了周密的计划，都事先记录在一个小本子里。父亲生前有写日记的习惯，特别是退休后，每天都写，既有家里的大事小情，也有每天厨房里的柴米油盐，甚至是看了一部电视剧后写的几句观后感。
　　在韩丽梅的心中，父亲的形象很高大，一生勤劳节俭，母亲在世时，两人恩恩爱爱，母亲患病期间，更是床前床后、端屎端尿地精心伺候。母亲去世后，经人介绍父亲再婚。继母是一名退休工人，丧偶多年。再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每天一起逛公园，一起跳广场舞。几年前，继母得了老年痴呆症，只记得父亲，连对亲生女儿的记忆都时断时续。
　　韩丽梅的父亲临终安排的第一件事儿，就与继母有关。2022年7月，老人把和老伴儿正在居住的、自己名下的房子更名给了老伴儿，让她老有所依，还多次叮嘱韩丽梅兄妹，自己离开了，一定要善待继母，如果她的亲生女儿不愿意照顾，一定要给她请个保姆。
　　想想父亲和继母之间深情厚义，再看一看自己失败的婚姻，韩丽梅不禁为自己感到脸红。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定期到医院复查，除了陪老伴儿外，父亲每天都显得很忙，人也变得特别能张罗。
　　去年8月，在父亲的提议下，包括韩丽梅的哥哥一家三口在内的全家人去郊游了一次，在吃饭的时候，老人放歌一曲，唱跑了调，逗得全家人前仰后合。他还让韩丽梅的哥哥陪着回了趟老家小住了几天，挨家串门，光哈尔滨红肠就送了十几盒。那几天，老人每天都乐呵呵的。
　　除了惦记老伴儿和回老家外，韩丽梅的父亲还非常牵挂孙辈们。韩丽梅的女儿开学前，突然接到了姥爷的邀请，想陪她看场电影。那天，祖孙俩看的是动漫电影，还吃了一大桶爆米花。去世前一个月，老人还专门让韩丽梅买了一件羽绒服寄给在外地的孙子。
　　03
　　最后时光
　　儿女满足最后遗愿 学会如何去爱
　　父亲的牵挂并不止这些，他还让韩丽梅开车拉着他看望过很多老同事、老朋友，和他们一起回忆青春，重温当年的趣事。趁身体还算舒服，父亲经常带着好茶去老邻居家，和他们一起唠家常，像以前一样下几盘象棋。今年2月的一天，正下棋时，父亲突然迷糊了，邻居赶紧给韩丽梅和120打了电话。在医院住了几天后，韩丽梅的父亲又闹着回到了家中。
　　父亲在世时，韩丽梅没敢仔细看过父亲的日记本，怕惹父亲生气。直到父亲去世后，她才看到上面记录了足有20多条“遗愿”，每完成一条就划去一条。最后一条，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喝一顿酒。其实，自从继母患病后，父亲就戒了酒，他生怕因为自己喝多了没法儿照顾继母，父亲是好这口儿的。她更没想到，父亲选定的陪酒人，一个是哥哥，而另一个，居然是和她分居一年多、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的丈夫赵军。
　　今年2月中旬，韩丽梅的父亲已病入膏肓。一天，老人显得出奇的精神，提前让韩丽梅多做几个好菜，还逼着她让女婿回来一起吃饭。晚饭时，老人很兴奋，话也很多，让提前赶回来的哥哥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一瓶茅台酒，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喝了半杯，足有二两，边喝边嘱咐哥哥和女婿好好工作，照顾好家里。第二天一早，哥哥起床后去隔壁看望父亲时，发现父亲已经“走”了，脸上没有痛楚，神态也很安详……
　　父亲去世后，韩丽梅和哥哥按照父亲的遗愿妥善安排了家里的一切，特别是继母。但韩丽梅还是离了婚，她和丈夫都明白，维系“死亡”婚姻无疑对双方都是一种更大的伤害，那是父亲更不愿看到的。
　　韩丽梅说，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光里所做的一切，让她真正懂得了生命的意义，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爱和如何去爱……（文中人物为化名）
　　□赵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