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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六道街234号

我生活了31年的老道外大杂院儿。

□程颖刚

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起,我家就住在老道外北大六道街的一个大院里。原来的门牌号是234号,现在的门牌号是30号。

老城区道外区的街道狭窄,人口密集,最规矩的一条街就是西东走向的靖宇大街(老名正阳大街)。这条街西起景阳街,向东一字排开20条横街,又以靖宇大街为界分为南、北,南边的从南头道街排到南二十道街,北边的从北头道街排到北二十道街。最令人晕菜的是我家所在的北六道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被分成了大、小两个北六道街,不仅走亲戚、串门子的经常走错,连邮局的投递员一不留神也会把信送错了地方。

比起那条仅能通过一辆马车的小六道街,我们北大六道街就气派多了,三辆马车并行也能通过。我们234号大院南距靖宇街不过百余米,南面隔一个院儿是基督教堂,北面隔一个院儿是红星电影院,大院门旁边还有一个专卖西点和热饮的牛奶馆儿,周围商店、饭店、水果店、药店、诊所、浴池、学校、医院,都不超过400米,其“社区”功能、设置,绝不逊于现在的CBD。

在童年的记忆里,我们这个大院儿也是有型有款的。进入大院儿,先要经过一个高高的大门洞(虽然现在看来已十分低矮狭窄),院儿里楼房分为两层,二层一圈儿木制明走廊,东一西二共三挂明楼梯,走廊和楼梯都镶有花瓶状的木柱,走廊上方还镶了一圈儿三角形和半圆形拼成的木质装饰。明走廊和楼梯都漆成绿色,和房子的红砖墙、白木窗衬映起来别有一种异国情调。

这栋U字形的二层楼房外墙是红砖砌就,那墙都是两砖半的,足有60多厘米厚,冬天保暖,夏天阴凉。房屋铺的全是木头地板,讲究点儿的人家把地板刷上红色或橘红色的油漆,条件差点的人家就是原木的颜色了,但也都把地板刷的木见本色。屋里的间壁墙都是板夹泥结构的。所谓板夹泥结构就是在屋子要间壁开的地方先立起粗木方,然后在粗木方之间菱形交叉钉上二指宽的木条,再用发好的白石灰膏和上沙子、麻丝抹平,抹好沙子灰,最后再刷上石灰水。为了保暖、隔热,厚铁皮盖儿的坡顶天棚里,还铺上了厚厚的锯末子,所以大院儿里居民最紧张的事就是防火。因为如果稍不留神沾了火,这座砖皮木骨木头地板木屑头盔的房子,半个时辰就能烧落架了。

院儿里的居民无冬历夏都是靠点炉子生火做饭,家家的烟道全是经过天棚再通往砌在女儿墙上的烟囱。平时还好一点,到了逢年过节用火量大的时候,家家都提着半个心睡觉。我记得起码有两次,院儿里闻到了“生烟子味儿”,全院的壮劳力都钻进天棚查找火源,人传人端水浇灭了被烧热的烟道烤着了的锯末子,避免了惨剧发生。

所幸,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考验,这栋老楼仍安然无恙,虽然破败却依然筋骨健全。

老院儿里的房子要说好,那只是二楼北边的5户人家住的几间正房还算说得过去,因为南北朝向冬夏都能见到阳光。因为贴着这个院儿的南边也盖了这样一个圈儿楼,所有南侧一、二楼的住户都没有南面的窗户。而北面的一楼住户,窗户大多数都被藏在了明楼梯底下,一年四季也见不着多少阳光,有临街窗户的东侧住户,也只是东窗每天早晨能见一点阳光,西窗下午有点儿夕照日。

记得老院儿的大门是最有讲究的。两扇木质大门包了黑铁皮,钉了大圆钉儿。白天大门向里侧打开,夜晚大门关上插上大门闩,并锁上一条大铁链子。这活儿由院儿里的居民轮流值班,负责晚关早开。早年,没有什么夜生活,家家天黑就睡觉,到点儿大门就上锁。所以,有极个别晚上有事的人回来时要敲大门,家里等门儿的人拿了钥匙去开门。所以谁家有晚回来的人,一敲大门全院儿都知道。后来,规矩宽松了些,大门上的小门儿晚上不锁了,每晚用铁链子锁好后留出能倒进一台自行车的空隙。直到我1970年参加工作之后,上夜班回来还要钻铁链子进大院儿。

据老人们讲,院儿里这锁大门的规矩早年是为了防“胡子”,大院儿离松花江近,那时江北的“胡子”时有进城;后来为了防“小鼻子”“大鼻子”进院儿骚扰,久而久之形成了院儿里居民的一种生活习惯。其实,那时候这个大杂院儿里的居民也没什么怕偷怕抢的,主要保的是人的安全。直到上个世纪70年代末,大院里人家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这夜里关大门的习俗反倒自消自灭了。

如今,那两扇大门虽然仍在,但早已如耄耋老人的一双门牙,歪歪斜斜地倚在大门洞里,再也担不起守卫门户的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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