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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街林业大院我永远的“根”

 
  □王宏波
  在道里区建国街和哈药路交口处,有两栋虽然破旧却依然矗立的四层红楼,以及由此形成的大院,这里就是被人们叫了六十多年的林业大院。
  20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正值黑龙江林业大开发、大建设、大发展的黄金时期,经国务院批准,在哈尔滨成立东北林业总局。黑龙江省委从各地抽调了一批有经验、有能力且年轻的干部,在哈尔滨成立了哈尔滨林业管理局,分管小兴安岭、松花江沿岸的林业企业。
  当年,为了解决这批干部及家属的进城安家问题,在这里建起了两栋四层住宅楼,一栋与共乐街(现哈药路)并行,一栋与建国街比肩。在当时周边“板夹泥”式的低矮房子衬托下,这两栋楼犹如平原上矗立的高山,从顾乡屯的大坡上远远望去,高大恢宏,成为当时的标志性建筑。
  这两栋红楼每栋三个单元,每个单元的雨搭下有照明灯,楼道里有两层对开的窗户,在墙上安装暖气,每层楼梯间也有照明灯。每层有三户的、四户的,有三屋一厨、两屋一厨,也有一屋一厨的,这在当时不亚于今天的豪华商住。
  为了充分展示林业大院的林业特色,大人们在宽敞的院子里栽种了沙果、山里红、山梨等很多果树,他们对于种树十分在行。在春天到来的时候,为果树剪枝、喷药;夏天领着我们这些淘小子们,从锅炉房里接出自来水管子,为果树浇水;秋季从枝头摘下红红的果实;冬天用草绳给果树裹上层层“棉衣”。
  夏夜,我们在弥漫果香的院中玩耍,大人们则坐在果树间的长椅上聊天,或商讨着白天未尽的工作。每到星期天或节假日,正值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们,在院里排练文艺节目,悠扬的琴声、嘹亮的歌声如清泉般流淌,至今仍滋润着我们的心田。
  为了解决我们这些孩子的入托问题,院里建起了一栋大屋檐的、红墙绿窗的二层小楼,成立了幼儿园,包括大、中、小班,分为整托和日托。有的小朋友父母是双职工,常年奔波在千里林海,不能照顾孩子,他们只好入整托班,每周回家一趟与出差回来的父母团聚。我弟弟就是其中的一员,每当他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父母接走时,眼睛里就会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可惜的是,曾见证我们成长的“小二楼”,在20世纪80年代被拆除了。
  住在这个大院的居民中,大部分是刚过而立之年的父母,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值得一提的是,有几位居民还是历经革命岁月的老同志。
  狄世公是一位1937年参加革命的老八路,在抗日战争的炮火硝烟中转战华北平原,1946年转业到牡丹江林区,担任大海林林业局第一任局长;王胡也是一位老八路,战斗中被流弹打伤一只眼睛,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次授衔时被授予大尉军衔;张卫国是一位东北抗联老战士,在“逐日寇,复东北”的岁月中,他和战友们战斗在白山黑水、林海雪原,与日本关东军、山林队进行了浴血奋战;陶雨峰是抗联名将杨靖宇的副官长,很小就参加抗联,他的夫人邢德范13岁参加抗联,他们的大女儿是牺牲战友的遗孤,由他们夫妻俩抚养长大。这些老革命不居功,不自傲,在国家建设急需木材的时候,指挥领导林区职工、群众,克服重重困难生产木材,在大院的大人、孩子心中德高望重,是大院的核心、灵魂。
  那个年代的林业大院,荟萃了林业生产建设的专业人才。高文龄是从日本留学归来的木材生产专家,他是哈尔滨林业管理局的高级工程师,每到冬季木材生产的高峰期,他就坐在生产调度室,指挥林区的木材生产;林国巨是一位印度尼西亚归侨,他为了参加祖国的林业建设,辞别了父母和国外优越的生活条件来到东北林区,一干就是几十年;1964年秋,王志伟告别了林业大院,与一批黑龙江林区工程技术人员远赴云南,在热带原始森林中克服了蚊虫蛇蟒的干扰,与当地少数民族建起了一个个现代化的林业企业,直到50岁才回到哈尔滨,回到林业大院与家人团聚。
  后来,为支援大兴安岭林区开发建设,一批干部又离开林业大院,开进被视为高寒禁区的大兴安岭,住木刻楞房子,甚至是帐篷,迎风斗雪,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林区。1968年,我父亲在扑救大兴安岭森林火灾中被大面积烧伤,抢救过程中输入了大量的人造血浆,因为那时的人造血浆质量不过关,由此埋下了致命隐患。1977年父亲因胃肠感冒引起其他病变,以46岁的年华把生命融入了大森林。20世纪60年代,林业大院的父辈们为黑龙江林业的大发展呕心沥血,作出了贡献。
  林业大院的第二代,也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在父辈的引领下走过了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在大院里,发展着各自的事业。
  我们这一代人的孩子大都是从林业大院出生、长大、走出来的,从事着各种各样的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分散居住在哈市各个地方,有的迁移到全国各地,甚至海外,但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的共同点是:“根”永远在林业大院。
  现在的林业大院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采,岁月的风雨把两栋红楼侵蚀得斑斑驳驳,院内的地面凸凹不平,处在周围的高楼大厦之间,就像一对相依的垂暮老人。可是,它记载了黑龙江林业的繁荣昌盛,记载了父辈和我们这一代人为黑龙江林业作出的贡献。
  暮秋的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我和妻子回到林业大院,看着这两栋已近古稀之年的红楼,不禁感慨万千:1987年飘雪的季节,坚强、慈爱的母亲给我们在这里安家成婚;1988年中秋节的晨光中,我们在这里得子;1989年初春,我们一家三口搬离了这个大院。
  六十多年弹指一挥间……父辈大多已经走向了遥远的地方,把自己的灵魂和大山森林相拥。我们现在也是霜染两鬓,面部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与妻对视,彼此的黑发中点染着几多白发。我们走出林业大院,回首再望这两栋红楼,我在想:无论如何,不管是今天有形的“林业大院”,还是明天历史概念中的“林业大院”,都永远是我们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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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版以呈现哈尔滨风情风貌、展现哈尔滨特质魅力、传承哈尔滨城市温度为主,以随笔、散文、杂感等不同文体,对文化多元、风貌独特、底蕴深厚的哈尔滨,作出形象、深刻、诚挚的解读。力求通过这些个性化的民间记录,打捞、梳理出这座城市的记忆碎片和人文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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