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杀
　　爷爷曾经读过私塾，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识字人之一。爷爷特别信奉“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这一古训，所以他排除万难，先后把父亲和叔叔都送进了学堂，使他们一个成为村里能写会算的土秀才，一个成为乡村教师。爷爷曾说：“在我们家，谁都不能当‘睁眼瞎’。只要不是揭不开锅，就必须上学。”
　　我该上学的时候，正是上世纪60年代初期，也是家里生活非常窘迫的时期，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因为生活困难，村里有许多人家根本不让孩子上学，就是让上学，也是上两年就辍学回家，还说“能认识‘男女’二字，以后出门进不错厕所就行了”。父亲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全力支持我上学。父亲在别的方面一向十分节俭，唯独对我上学花钱大方得很。交学杂费，一次就需要好几块钱，父亲从来不吝啬，如果家里一时没钱，就是去借也要及时给我。家里的鸡蛋是不能随便吃的，那是家用零花钱的主要来源，但我可以随便拿鸡蛋去供销社换铅笔、纸张，父亲从不干涉。
　　对此，母亲曾经半开玩笑地对父亲说：“平时别管买啥，也别管谁跟你要个钱，就像是抽你的筋一样，哪一回都没有痛痛快快地给过，十有八九都会落空。唯独孩子上学用钱，每次你都二话不说，给得特别顺当。为啥呀？”父亲极其严肃地说：“为啥？为了孩子们不当‘睁眼瞎’。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再穷不能穷教育’！”其实，母亲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来没有公开反对过，有时还主动帮父亲说话。
　　因为父亲对我们上学格外重视，我和弟弟都顺利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只因当时没有恢复高考，我的大学梦就搁浅了。后来，我选择了参军入伍。1977年，父亲从广播里听说恢复高考的消息，于是给我买了不少学习资料寄到部队，还写信鼓励我参加高考。我利用一切休息时间复习功课，等待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部队在战士中择优选拔人才，推荐参加高考，我有幸参加并顺利“中榜”，被直接提成了干部。
　　到我儿子上学的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观。为了让儿子在学习上取得优异成绩，我给他提供了一切能够提供的便利条件。老师要求的，我全部做到；老师没有要求的，我也尽力而为。儿子上高中时，电脑还是个稀罕物，有电脑的家庭如凤毛麟角。为了拓宽儿子获取知识的路径，使他掌握使用电脑的技能，我花了好几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一台电脑。后来，儿子上了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我又花上万元给他买了笔记本电脑。
　　有一次，邻居大嫂听说我给儿子买电脑的事，就替我老伴儿打抱不平，说：“孩子上高中你买了电脑，现在上大学又买了笔记本电脑，咋那么舍得花钱？咋就舍不得在弟妹身上花点儿呢？我看她很少添新衣服，一起去买菜，她也净买便宜的……”我告诉邻居大嫂：“吃穿跟上学相比，那是次要的。把钱用在孩子的学习上，这才叫‘好钢用在刀刃上，再穷不能穷教育’。”邻居大嫂闻听此言，没再说什么。几年后，儿子硕士毕业，顺利地找到了心仪的工作。邻居大嫂见了我，先把大拇指竖起来，然后说：“还是你目光长远呀！”
　　□申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