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称的“千元级别吊脚楼酒店”,实际是简陋民宿。 “苗医”向记者推销的“神药”。 近日,游客张先生向媒体爆料称,他在网络直播间报名前往张家界、湘西旅游,遭遇行程缩水、频繁购物、兜售不明药物。“这样迟早会把张家界、湘西的形象毁掉。”记者通过直播间报名“纯玩团”,进行了一次5天4晚的暗访,结果发现,参观时间缩水一半,游客被反复带进购物店,还因购物量少被导游嘲讽;在古丈县夯吾苗寨一处暗房,“神医”两三秒就能通过看手相、舌苔诊断病情,男游客普遍肾虚,女游客普遍子宫肌瘤,并且都有患癌风险,以此兜售数千元、数万元的“神药”保健品。
游客被反复推销
购物量太少会遭导游嘲笑
在抖音平台,有上百个直播间推荐张家界至凤凰古城的旅游线路。一个名为“张家界—天门山凤凰旅游专场”的直播间里,一款价格1350元(原价4599元)的产品,主播宣称“5天4晚,是无自费、无强制购物的‘纯玩团’。”
记者下单后,跟随旅行团开启了旅程。在夯吾苗寨,导游进行了一小时左右的茶产品、银器、苗医宣传后,将游客带往一处“银器合作社”购买银器,部分游客则被带到一位“苗医”处购买苗药;午饭后,游客们又被带往一处珠宝店购物。此后,原本还有一站“赠送”的购物点,因全团游客一致表示放弃,行程结束。至此,直播间里宣称的“玩5天,只一处购物”,实际上景点游览时间只有两天半时间。
整个行程过程中,先后换了三个导游接力带团。第一段的导游,在大巴车上多次明确表示购物与他的收入挂钩,每人购物标准不低于2000元,他可以拿到3%到5%的提成。导游反复表示不强迫购买,但要求游客与导游要相互尊重:“我最讨厌有人跟我玩嘴,有些人演技比国际影星都好。你让我难受,我也可以让司机故意绕路,耽误时间让你们难受。”
在张家界翡翠馆、土特产超市,不少游客购买了商品。但在离开商场的大巴车上,导游却认为团队购物太少:“我都没敢从正门出来,不敢见人。不知道你们感觉怎么样,我出来的时候,恨不得打个地洞出来。”
宣称1000元一晚
千年吊脚楼实为简陋民宿
这款旅游产品在上述直播间宣传了一个多月,一直宣称“0自费”“无购物”“吃得好住得好”。主播称,对下单的游客全程升级酒店,市区两晚为五钻酒店、品牌连锁酒店,健身、休闲功能齐全,武陵源景区住山顶,酒店可看云海。到凤凰古城住千元级别的“千年吊脚楼酒店”,每顿正餐标准为30元每人。
实际情况并非宣传中的那样,除了首晚住宿在正常的酒店,其他几天均是被安排在民房改造的客栈、民宿。“凤凰古城1000元一晚的千年吊脚楼”变为半山坡的简陋民宿,房间内只有两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墙面只粉刷了三面。
而餐食方面,清炒包菜、蒸南瓜、炒胡萝卜丝、梅菜蒸肉、冬瓜排骨汤、竹笋肉片干锅、鸭肉干锅是中晚餐固定菜式,早餐则是清汤白粥、馒头、面条、榨菜,每人一个鸡蛋。离开凤凰古城的早餐,每人打包一份馒头、豆奶、鸡蛋,随车带着。“素菜是白水煮的,没有油,汤里两三块排骨,盘子里七八片肉不够每人一片,鸭锅每顿都剩下,没人下第二筷。不管在哪里吃,天天一个样,就像旅行团自带了厨师似的。”游客王女士开玩笑说。
来自安徽的李女士说,他们一家几口人每天都要点外卖加餐:“肚子里没油水,孩子受不了。每天赶场一样到处赶路,饿得心发慌。想着最后一天总该吃点好的吧,结果早上连咸菜也不给了。”
以癌变相威胁
“苗医”看掌纹推销万元“神药”
行程的最后一天,游客一早被送往古丈县夯吾苗寨,由村里的“阿妹”接力带进村游览。经过观看婚俗表演流程之后,游客被带入一家农户。“阿妹”用一个多小时讲解了茶叶、银杯、银碗、苗药的神奇功效,现场推销茶叶、银器。随后,游客们被带进银器销售“合作社”,这是一处银器商场,每克银的价格在36.9元,一件物品动辄数千、上万元。
记者跟随“阿妹”进入商场里一处房间内,这里有六七位“苗医”坐诊,一位“资深苗医”接待了记者和另一名女游客。他让记者和那名女游客同时伸出手掌,查看两三秒后,他就开始总结起“病情”。他认为女游客有甲状腺结节、子宫肌瘤、胰腺功能衰竭等病症,根源是肝管堵塞。“已经到了不能不治的程度,再耽误就是肺部结节,甚至癌变。我这刚好有三种药丸,连吃4个月就好,每个月3200元。”
记者表示自己有肠炎、胃炎和颈椎病,希望他仔细看看。这位“苗医”不耐烦地说他已经看清掌纹,称记者除了颈椎病、肠胃病,还有心梗,已经心源性浮肿。随后,“苗医”同样给记者开出三种药丸,4个月需要13000多元,可以治愈心脏病、颈椎病、肾虚。
一万多元三种“药”
包装盒上的成分表内容类似
在推销过程中,这名“苗医”还打开手机相册,向记者展示“苗医中医师(高级)”证书。他说:“要是在清朝,你这是康熙皇帝的待遇,我祖辈是给苗王看病的。”一晃而过的证书上,男子名叫李某奇。
李某奇开出的3种药丸,包装盒上的成分表内容类似。记者提出质疑,花一万多元买药,至少应该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成分的药。一旁等着收款的工作人员表示,柜台里所有药瓶上的配料表都是一样的。“大同小异,是公司随便印的。苗医只卖药不卖方,药方保密。”一旁的“阿妹”说,李某奇是有执照的正经医生,每天都在医院急诊上班,“不是江湖骗子”。这时,李某奇追到记者跟前催促:“你不治疗的话,癌变了你就知道了。”
记者发现,旅游团有十多个人被带进房间就诊,远超“阿妹”所说的“仅有3个名额”。一位阿姨告诉记者:“他说我是子宫肌瘤,代谢功能差,每个月要吃800多块钱药丸。说我儿子是肾虚,女游客一般都是(被诊断成)子宫肌瘤,男的就说是肾虚。”
游客被套路
店老板“一折”反向卖珠宝
最后一天行程,游客被带入古丈县一处高架桥下,这里有一处珠宝翡翠场馆。场馆人员将大家引进房间介绍翡翠知识,突然,一名男子闯入房间叫停员工的宣传。男子自称姓陈,是店老板,他吩咐工作人员:“今天对这个团不做推销,带他们随便转转,时间够了就可以走。”
陈老板表示,最近湘西州、古丈县文旅局进行了联合执法,对旅游购物乱象开展一个月的整治行动,将取缔10家购物店,只保留3家。“每个团离境的时候,他们会在高速路上车抽查、问卷调查,希望大家到时候帮我们好评。”陈老板的发言引发旅游团热烈掌声。之后,他将大家带到一处“精品馆”,表示大家可以随便逛逛就可以离开。几分钟后,陈老板再次走进房间,指示工作人员:“如果现场任何一个人有喜欢的东西,今天全部一折送给他们。我说的算,我给你签单。”
现场游客开始涌动,挑选中意的产品。工作人员这时翻出价签,游客们这才发现,这些产品动辄都是数万元、数十万元。一名阿姨选中一款标价36000的手镯,按照一折价格为3600元,陈老板又主动拿出一款翡翠吊坠赠送。“那个老板进房间那一番话真说到我心里了,但是一打开价签,动不动都是几万块钱的东西,品相也就那样,我就意识到这又是套路,是唱双簧呢。”走出场馆,这位阿姨笑着告诉记者。另一位女士表示:“都是套路啊,旅游的旺季他们还这样做,会把张家界旅游毁掉的。”
据封面新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