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吉
大学校园里的筒子楼存在了大半个世纪,留给过来人的是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忆,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随着社会变迁、时代进步、国家强盛,其中的人间烟火气已由苦中作乐变为欣喜有加。
20世纪60年代初,我在北师大读书,曾到过学校教工宿舍工七楼黄会林老师的家,她那时是现代文学教研室助教,后为资深教授、著名学者。工七楼是筒子楼,四层楼,每层中间是走廊,东西尽头有窗户通风。走廊两边为宿舍,每间约15平方米,楼道里堆着各家的杂物,有公共厕所,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大学筒子楼状况。20世纪50代初,高等院校的筒子楼基本是学习苏联模式建起来的。
我毕业回哈几年后,妻子分配到了黑龙江中医学院。那时学院地址是现在的哈尔滨理工大学,我家就住在学校分的筒子楼里,筒子楼有外楼梯,没有暖气,都是烧炉子做饭,烧火墙取暖。我们二十几户人家住在一栋楼里,两家住一大间,房子中间的间壁墙最开始是两家用木板、书架、箱子、柜子、桌椅、木板搭建的,后来学校后勤处给砌了一堵砖墙分开了。我们一家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8年,书写了温暖与感悟,并有了小儿子。
那是一个困难的年代,物资匮乏,各种生活用品短缺,柴米油盐糖肉菜、棉布线皂日用品,一律按计划供应,凭票购买。为了给孩子增加营养,家家养鸡生蛋,我也买了两只淘汰的“白乐呵”母鸡,一只是大冠子,两天下一个蛋;一只是小冠子。上中学时我曾到哈木器厂勤工俭学,跟师傅学会了使用手锯、刨子等工具,于是我用小木方和木板条钉了一个鸡笼子,笼子底铺上钢板纸,上面撒上炉灰。每天一早起来就要准备鸡食,把白菜帮子剁碎再掺入剩菜汤、苞米面什么的用来喂鸡,白天把鸡笼子挪到窗户底下晒太阳,这样才能收获硬皮蛋。
上幼儿园的儿子喜欢看这两只鸡,大冠子下蛋了,我便取出来,偶尔有双黄蛋时,令人格外高兴。楼道里家家门口都有一个蜂窝煤炉,多数人家都用便宜的铁皮做成圆筒状,也有铸铁的,铸铁的花钱多。这种炉子一般用于室内取暖、做饭,可接上细圆的烟筒往窗外排烟。妻子是北京人,用惯了蜂窝煤炉,是我家名副其实的“火头军”。每到晚上,她看炉内火候合适后,便压上两块蜂窝煤,一夜不灭。第二天一早,拉开炉子下面的风门,火便着了起来。炉子上经常坐着铝壶或铁壶,随时有热水用,很方便。
有的人家不太会用蜂窝煤炉,隔三岔五就会灭火,重新烧柴引燃蜂窝煤是很令人讨厌、烦心的事情,经常导致楼道里浓烟滚滚,很呛人,楼道墙壁因此被熏得黑乎乎的。
那时我们如厕用东、西两个厕所,各家轮流值日清扫,后勤工人师傅也常带着工具疏通,但还是脏乱差。
那时每周工作六天,星期天休一天。每到星期天,筒子楼里便弥漫着烟火气,蜂窝煤炉上做的好吃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老郭是我的邻居,我家和老郭家住一个大间,两家各住一边。老郭的两个女儿把我家的两个男孩当小弟弟,经常带着一起玩,很亲。
那些年,国庆节过后,我俩便从后勤处借手推车去煤厂拉蜂窝煤,还拉秋白菜、土豆、萝卜等。为了过冬储菜,我俩在楼下大杨树边的空地上,用铁锹挖了一个开放式大菜窖。他弄来好多根粗铁管当横梁,架上木板,铺上塑料布,然后再用挖出来的黄土厚厚地覆盖好。为防止废气积存,还留出气孔通风换气。菜窖口很大,可轻松顺着木梯上下,窖里放满了白菜、土豆、红萝卜、青萝卜、胡萝卜、雪里蕻、地瓜等,再加上放在楼道的一大缸酸菜、几坛咸菜,漫长的冬季不缺蔬菜吃。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高等教育受到重视,大学开始新建教学楼、教工宿舍、学生宿舍,住房条件逐步得到改善。我家于1980年搬到和平路省中医学院家属楼,住上了一室半、有暖气和上下水的房子。1982年我们单位在道里区井街盖了新家属楼,我们家随即搬出了省中医学院家属楼,入住了新居。
进入新世纪后,大学筒子楼被陆续拆除了,宽敞、舒适、明亮,配备电梯的一栋栋高楼,成为大学校园里一道道靓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