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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造剧情诱导粉丝消费,无论儿女咋劝根本就听不进去
直播间“儿女们”专骗老人买“神药”

  阿杜直播团队主播“朱晓燕”账号的评论区。
  如今的直播带货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记者调查发现,一些直播间主播通过虚构剧情,喊老年粉丝“爸妈”,诱导老年人购买所谓“神药”、假冒伪劣商品。大量老人却对“一眼假”的剧情信以为真,在长时间沉迷的同时,花不菲的价钱买主播的商品。要不是媒体报道,很可能多数中青年人还不知道,网络上存在这样一帮“暗中孝敬”他们爸妈的人。
  每晚的剧情直播
  主播喊老年粉丝为“爹妈”
  按惯例,阿杜在每天晚上7点开播。多数时候,开播20分钟内,直播间的同时在线人数就会超过10万。这个中年男人喜欢用力挥动手臂,情绪饱满。
  记者在直播间观察到,剧情中的阿杜40岁,他的亲生母亲是迪拜公主伊莎贝拉,已经失踪多年;他的父亲是爵爷,有庄园,有17位夫人。前不久,阿杜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回来,而他养育了14年的养女则背叛他,转移了40个亿的资产……整个系列中,至少有10个角色上演,剧情会在各个直播间联动。
  无论剧情如何发展,阿杜总是称呼直播间老年粉丝为“爹妈”,把观众晚上7点看直播叫“回家”,但几乎每天晚上的直播都会卖货。其中一次直播中,一个叫“洛辰之恋”的女子和阿杜连线,称要和阿杜发展恋情。为表诚意,“洛辰之恋”愿意出钱给直播间的“老爹老妈”补贴,承担产品的差价。于是,9.99元一大盒的月饼、59.9元10盒的益生菌冻干粉相继挂在直播间下方。当晚,多个产品累计在直播间的页面上刷出超1万单的成绩。
  记者调查发现,“阿杜乡亲们”仅一个平台账号就有约1912万名粉丝、14个超粉群。家住江西上饶一个县城的老年粉丝告诉记者,直播间讲的事情是真实的,包括阿杜的母亲是迪拜公主。
  花999元买块石头
  主播称3年后用300万元回收
  如果不是通过自己60岁的母亲,王金明很难知道,在短视频平台上还存在这样一个世界。大约3年前,他发现母亲迷上在短视频平台看直播。王金明的记忆中,母亲讲过的最离谱的剧情是,一个富二代从小被关在铁笼子里,主播带着人把他解救出来了。“听他讲两三句就能听出来,假得不能再假了。”
  剧情总会引向某个产品,有时演着演着,主播称发现了一个仓库,要把里面的货低价卖给直播间的“家人们”。后来,母亲手机里的世界越来越玄幻,出现了道士、神仙。其中一段剧情是,一帮“坏人”在抓长白山里的神鹿,主播奋力拯救神鹿,最后,神鹿给主播留下了一些神秘物品。
  王金明说,母亲在“普云”直播间买过3个单价999元的神秘石头。根据母亲的说法,买回家3年内,这个东西不能打开,3年后,主播会派人来回收,300万元一个。这类直播的套路相似。10月4日晚,“阿杜乡亲们”的直播中,有人给阿杜的颈椎部位贴上一片黑色膏药。阿杜提到,这是他母亲“托梦”给他,让他买的很管用。第二天直播中,这款膏药的链接就出现在直播间里,角色们则会相应说:“直播间的老爹老妈们最配”“他们辛苦一辈子了”,剧情感拉满。
  儿女的话听不进去
  主播卖什么老人们就买什么
  暑假期间,在陕西生活的刘敏发现父亲每天都在看阿杜团队的直播,从早到晚,都有不同账号开播。“我感觉阿杜这些人就是他的儿子女儿。”山西的小学教师李红曾进入父亲常看的直播间,看到弹幕里都在给主播出主意,她发弹幕说:“这都是假的,你们别在这瞎着急了,这都是骗人的。”她的评论很快被淹没在快速滚动的弹幕中。
  王金明尝试过多种方法“拽”母亲走出这个直播的世界,他多次强调这是剧情,是假的,而母亲常会反驳:“我亲眼见到的。”一次,母亲说亲眼看到主播联系某人帮他卖一个东西,“500万卖掉的,还有截图为证。”王金明说,这图一看就是假的,“我说现在就给你P一个,我微信里有500万。但是给她P出来假图,她又不信。”王金明说,还有一次老人说:“这要是假的,他为啥不被警察抓走?”
  令王金明接受不了的不是母亲花钱,而是主播卖什么,母亲就买什么。他甚至觉得,因为母亲不识字,有时她根本不知道所购商品的含义,“人家说快抢,她可能就怕抢不到”。在这类直播间,刘敏的父亲也曾经买过所谓治疗脑梗的药物,但她父亲从未患过脑梗。
  平时节俭的老人
  在直播间里却舍得大把花钱
  这些老人平时大多生活节俭。以前,王金明的母亲嫌理发二三十元太贵,每次都去5元一次的理发店,而在直播间的消费却很快失控了。两年前,王金明曾经在一个支付平台给母亲开通亲情号,第一天就花出几千元。后来他只给母亲现金,不转账,又发现母亲找人帮忙,把现金兑换到微信里。再后来,他又发现母亲开始找亲戚借钱,一借几千元,在直播间购物。
  刘敏也曾登录父亲的平台账号,偷偷把他买的东西退掉。在平台她看到,父亲少的时候一天买一两单,多的一天买十几单。后来父亲打来电话说:“我现在连自己买东西的自由都没有了吗?”父亲情绪激动,说“再退货他就不活了”。闹得最凶的时候,父亲说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让王金明忧心的是,看直播已经成了母亲“生活的重心”,几乎从早到晚,洗衣服、做饭、睡觉前,都要开着直播。刘敏说,只要不出门,父亲从早上6点多睁眼开始就在看直播,有时凌晨1点多还在直播间下单。
  为了把老人从直播间中“拽”出来,李红、王金明和刘敏持续两三年地与老人经常发生口角,常常以争吵、哭泣,或者老人的一句“你不懂”结束。李红曾经尝试过放任,“就放开让他上当。”她想,无非多花点钱,也许父亲自己就醒悟过来了,但事实是,父亲“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最让李红无奈的是,即使她报警求助,也需要父亲作为当事人配合,但父亲是绝不会配合的。
  此类直播隐匿性高
  消费者很难察觉被诱导消费
  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喻国明告诉记者,这些剧情背后是心理学的专业测试和规律,主播知道用什么情景、形式、话术去刺激观众能引起“心流体验”,让人沉醉其中。“老年人多有媒介崇拜心理,认为媒介上说的事情‘就是真的’”。
  华东政法大学副研究员徐则林分析,剧情直播带货行为是否违法,需要分情况讨论。商家利用特别有噱头的剧情吸引消费者进入直播,这类情况的隐匿性很高,消费者很难意识到自己处于被诱导消费的境地,监管部门也常常很难判断这种行为是否违法。“但事实上,消费者的知情权、自主选择权等基本权益其实已经受到了侵害。”
  今年9月24日,浙江省市监部门发布《浙江省网络直播营销行为规范指引》。这是我国第一次在规范性文件中出现针对这类行为的条款。其中提到:不得通过扮演医疗、教育、金融等领域“假专家”以及虚构专业、履历、阅历、人物关系、情感人设等“假人设”,或者通过杜撰帮扶社会弱势群体、制造虚假舆论热点等“假事件”,以骗取受众信任或消费公众善良心理等方式推销关联产品或服务。
  “直播电商和主播是个新职业,还在发展变化过程中,目前,缺少直播电商和主播被按照诈骗罪追究刑事责任的案例。估计今后会有直播电商和主播被按照诈骗罪追究刑事责任案例,反不正当竞争法与刑法的相关衔接立法也会完善。”律师冯江分析说。(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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