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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字片大院里的炊烟

  安字片旧影。王铁/提供  
  □陶广斌
  说起炊烟,人们往往会想到许多诗文中描写的田园风光,仿佛炊烟只是乡村的符号。其实不然,20世纪90年代之前,在我们这座城市里,许多大院里也会升起袅袅炊烟,这炊烟似云似雾,缭绕飘散,勾勒出了烟火蒸腾的城市生活画卷,给人一种家的感觉,忙碌而温馨,是现如今中老年人抹不去的记忆。
  我的童年、少年、青年一直居住在哈市安字片的一个大院里,直至20世纪90年代初,城市动迁改造才住进了楼房。那些年,我们的大院清一色平房,有砖房和板夹泥两种,院里住了12户人家,每户居住面积都不大,但每家都有一个比较大的存放煤和柈子的棚子,我们称之为柈棚子。这些用不同颜色木板搭建的棚子或高或矮,或大或小,形状各异,参差不齐,占据了院子很大一部分面积,人们的活动空间由此显得有些窄小,也许正因为如此,安字片居民大院也被称为大杂院。
  不过,你可别小看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建筑,它们对于居民生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这里的居民主要靠烧煤和柈子做饭,冬天靠烧暖墙取暖。尤其东北寒冷的时间比较长,因此这个存放煤和柈子的地方便成为每一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另外,柈棚子里还可以存放一些年货。那时家里都是没有冰箱,这也算是一个最好的存放冷货的地方了。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煤和柈子是凭证供应的,还不能随时买到,而且煤也分三六九等。我记得大家都喜欢买“穆棱煤”,这种煤块多,乌黑发亮,易燃耐烧;最不想买的是“滴道煤”,这种煤多是粉面状,不好烧。那时每当听说煤场要进好煤了,邻居们都会奔走相告,然后相约在煤场还没开业时就去排队。大家按排队先后顺序编号,工作人员再用粉笔把编号写在每个人身上,之后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等开始营业时再按号排好队交款购买。
  我家总是母亲去买煤,我们都不愿意早起。她经常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和邻居们一起去煤场,有时要排好几个小时才能买到,有时还可能买不到。母亲总是无怨无悔,虽然是双小脚,却总在为家庭生活不停地奔波。她就像一团火,时时刻刻温暖着我们这个家,温暖着我们的心灵。
  买到煤后,可以雇煤场的人用手推车送到家,只是送的时间不确定,也需要排班等候。送来的煤就卸在大院里,有时卸在大街上。这时如果家里没有人或只有老人,邻居家的大人小孩,不用招呼都会出来帮忙。大伙儿用筐和桶很快就把煤送到这家的煤棚子里,这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那个场面就跟演电影一样,至今还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时点火做饭先要用柈子把炉火生起来,我家不用去买柈子,因为大姐夫在哈木器厂工作,他们厂每季度都给职工发福利票,可以买到废弃的边角木料,所以我家总能用这些边角木料当柈子,让邻居们羡慕不已。不过这些边角木料需要自己去工厂拉运回来,在我上小学时,这个活自然就落在了父亲身上。那时他已50多岁了,虽然做厨师也是体力活儿,但是毕竟强度不是很大。推着满满一手推车木头,从木器厂回到安定街,几公里的路也是很费力的。自打我上初中后就帮他一起推车,看到一天天变老的父亲弓着腰使劲推车的身影,看着他脸上不住地流汗,我心中暗念自己要快快长大,早日承担起家里重担,让父亲不用再为此受累。
  令人痛心的是,在我上高一那年父亲因病故去,也许从那一刻起我真的长大成人了。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必须干重活和累活了,此后去木器厂拉柈子的活就落在了我身上。不过那时经常有一些要好的同学帮我,让我省了不少力气,至今想起来心里还是很感激他们的。
  除了柈子,我还可以用大姐夫工厂发的福利票取回一麻袋锯末子回来烧火。听着一麻袋好像不多,其实是由两个麻袋接成的一个很长的麻袋。装袋时要用木棒将锯末子捣实,所以这么一大麻袋的锯末子还是很重的。每次我都是将麻袋口扎紧,然后用绳子把它捆在自行车后座上,骑着回家。刚开始的时候,骑在车上感到车子晃晃悠悠的,好像人喝醉了酒一样,我就紧紧地握住车把,小心翼翼地在马路边上骑,生怕躲闪不及撞着人。几次过后,我倒觉得车子不晃了,胆子也大了起来,而且豪气陡增,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的感觉,一度竟然敢在马路中间骑了。看到我车上驮了这么一个大家伙,别的自行车纷纷躲避,生怕被我撞上,我倒有些得意洋洋。
  有一次刚出了厂门口,车轮压在了一块石头上,颠了一下,车子立刻不动了。我赶紧下车,回头一看,后轮已经扭成了麻花状,气得我狠狠朝后轮踹了两脚,好不容易把后轮直了过来,可也不能再骑了,只好推着走回家。那天是个大晴天,到家后我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让我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只有脚踏实地做事,才能获得成功的道理。
  夏日里的大院更是烟火漫卷,饭菜飘香。邻里间的亲情和欢乐都融进缕缕炊烟之中。
  因为家里的炉灶都连着暖墙,所以夏天大家都不在家里做饭,在院子里用一个旧铁桶做成的铁炉子做饭。这样的铁炉子安有铁丝做的提手,可以拎来拎去,很方便。做饭时先用纸把柈子点着,然后放入自制的煤球,再罩上简易烟囱。此时必须用扇子对着炉子口使劲扇,刚开始时浓烟滚滚,渐渐地变成了缕缕细烟,煤球也很快就烧红了,烟也不冒了,这时就可以炒菜做饭了。每当黄昏时分,当你走进大院,左邻右舍做的什么饭菜一目了然。叮叮当当锅铲碰锅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饭菜的香味四溢,不断地刺激着人们的嗅觉,让人感觉好像进入一个大家庭的厨房一样。
  此时还会不断地听到邻家大婶说:“嫂子,你别点火了,这个炉子里还有火,够你用的了。”有时一家做完饭后,炉子里剩余的火可以让好几家烧水。谁家做点好吃的也都要给别人家送一碗,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大家相处得和一家人一样。
  晚饭后,皓月当空,邻家大叔总会在门口摆上一张小桌子招呼大家来喝茶聊天,一把小铜壶在煤球炉子上噗噗冒着热气,仿佛在诉说大院邻里之间和睦相处的故事。
  四季轮回,岁月流转,社会在发展,人们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如今在城市里已经看不到炊烟,因为人们住进了高楼大厦,只要动一下手就可以做饭。取暖有暖气,既环保又舒适,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去排队买煤、买柈子了。可是有时想想,似乎又缺少了一点烟火气,觉得在享受现代文明带来的福祉同时,千万不要忘记父母的恩情、邻里的亲情,更不要忘记艰苦奋斗的精神。
  如今炊烟已散尽,但愿它能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永远留在我们的脑海里,并将那些珍贵的东西永远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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