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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口琴
  父亲母亲
  
  上个世纪60年代,我家有一只旧口琴,说它旧,是因为它两面的琴角已经掉了漆,中间的木格子也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是这样一只旧口琴,父亲却爱若珍宝,时常拿出来吹上一曲,《喀秋莎》《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我的祖国》等都是他常吹的曲子。他最爱吹的还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那是一首特别有气势、有节奏感的曲子。每次吹完,他都会沉默好久,眼睛凝视一处,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有时我也想拿口琴吹几下,可父亲不让我动,怕我弄坏了。他说这支口琴很有纪念意义,每次吹完之后,都会认真地擦拭、包好,装到盒子里,放到一个我们够不着的柜子顶上。我心想:一只破旧口琴,还不让我吹,好像啥宝贝似的。但从那时起,我对口琴就有了记忆。
  父亲年轻时是一位热爱生活的人,兴趣比较广泛,喜欢吹口琴、跳交际舞,还喜欢看点文学书籍。记得我家墙上的镜框里有一张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父亲浓密的黑发偏分着,上身穿着高领黑毛衣,外面穿着皮夹克,下身穿一条黑色毛料裤子,脚穿尖头黑皮鞋,很酷的样子。那时每到周末,父亲都带上口琴去单位俱乐部参加舞会或文体活动。
  有一天,我偷偷地把父亲那只用蓝格子手绢包着的口琴找出来,给毁了。父亲知道了,大发脾气,冲我喊道:“你竟敢烧我的口琴,那是战友送我的,他为救我一条腿没了。”说着,父亲的眼睛竟然红了。那时候,我哪懂父亲的感受,更不知道这支口琴对于父亲而言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父亲面前提口琴的事了。
  长大后,我听父亲说,他吹口琴是战友教的。那年在朝鲜战场,当时敌军飞机往阵地扔炸弹,他的战友、一位文化教员为保护父亲,被炸伤了大腿,而父亲只受了点轻伤。从战场回国后,他们一同到疗养院养伤,父亲的伤势很快就好转了,但文化教员的腿却没有保住,这让父亲很难过。文化教员却很乐观,对父亲说,干革命哪有不负伤的。疗养期间,文化教员就拿出口琴吹,还教父亲吹。父亲伤愈出院时,文化教员就把那支口琴送给了父亲。
  后来我一听到口琴声,就意识到自己当年是多么幼稚,竟然把父亲心爱的口琴给毁了。这支口琴是他过命的战友送他的礼物,这是多么珍贵的口琴啊。
  有一年父亲过生日,我给他买了一支新口琴,想弥补一下对父亲的愧疚。本以为父亲会高兴,可他看着口琴却说:“口琴挺好,但跟我没缘分,我不需要了,再说我也老了,吹不动了,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难过。父亲对我说,他早就不生我的气了,当家长的哪有记恨自己孩子的,还让我去学口琴,我说等我退休后再学吧。可是,还没等我去学口琴吹给他听,父亲就过世了。从此,我看到口琴就想起父亲,想起被我毁掉的口琴,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父亲虽然不再怪我了,可我怎么能原谅自己呢?这种内疚一直都在我的心底,很沉很沉。几十年过去了,本以为有些往事会随风而去,其实不然。
  几日前我听了一场口琴讲座,琴声又勾起了我埋藏在心底的记忆。想起父亲曾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吹口琴的样子,竟然那么美好,那么温馨,而一种伤感却也同时涌上心头。我很想在夕阳里吹奏一首乐曲,追忆似水流年,追忆那支口琴,追忆父亲的温暖和对我的希望,慰藉那颗曾经因我的无知而受伤的心。□周丽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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