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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尽风光的红毛衣

  20世纪40年代末,能有一件毛衣对哈尔滨人来说,若非富人实属奢望,我却有一件与家境极不相称的漂亮的红毛衣,这得感谢勤劳、心灵手巧的母亲。
  1948年,我家住在道外同记商场后院。一天早晨,母亲在垃圾箱旁发现了一堆蒙了一层白石灰、发了霉的牛毛,母亲弄了一兜回家,经过反复漂洗,牛毛居然露出了本色,母亲惊喜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乐颠颠地装了好几面袋扛回家。漂洗牛毛时尽管小心翼翼,牛毛上的石灰还是灼伤了母亲的手。
  经过精心漂洗凉晒,发霉的牛毛竟然可以搓出毛线来,母亲如获至宝,开始了打毛线“工程”。找出一个用猪骨头棒做的拨浪锤,将牛毛分成一小扎一小扎,然后把牛毛搓成一段毛线绳,系在拨浪锤的小钩上,随着拨浪锤的不断旋转,牛毛便纺成了毛线,那纺线的方法太原始,太古老,效率太低。
  当时我家有六口人,老的老,小的小,生活的重担全压在母亲肩上,白天摆地摊,忙家务,只能晚上纺毛线。
  多少次我一觉醒来,看到的仍是如豆的灯光下母亲纺毛线的身影;多少个黎明我看到的是母亲合衣而卧的睡姿。我几次劝母亲不要熬得太晚,母亲总是微笑着揺头。
  我理解母亲的愿望是表姐出嫁时让我穿上新毛衣。毛线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母亲的眼眶也陷得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母亲欣喜地数着毛线球,掂着重量说:“够了,这些毛线足够织毛衣了。”又自己动手把毛线染成了红色,结束了打毛线“工程”。
  母亲的针线活在全院几十个妇女中首屈一指,也常常给邻居做针线活赚钱补贴家用。贫穷的母亲从未织过毛衣。拿起用自行车废辐条自制的织针犹如外国人用筷子,但母亲凡事从不服输,没过多久,就已经织得快如梭了。
  毛衣逐渐有型了,套头衫,豆腐块图案。毛衣每天长一块,我的喜悦也长一块。
  在表姐的婚礼上,我穿上了令众宾客瞩目的鲜红别致的毛衣,为表姐扯着拖地的婚纱,那时我挺起胸脯心里美滋滋的,仿佛除了新娘,我就是最美的人。红红的毛衣衬着新娘的白礼服,真是婚礼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后来亲友中有人扯着我的毛衣角问:“谁织的?这么合体、漂亮。”我神气地告诉他们“是妈妈织的”,心中溢满了幸福。
  此后这件毛衣就成了礼服,平时舍不得穿,平平整整地放在箱子里。
  有一次我参加小合唱表演,那年我十岁,读小学三年级,我的红毛衣也“闪亮登场”,在众多羡慕的目光中,我好不得意。
  还有一次歌咏比赛前,老师希望我把红毛衣借给我们班的小指挥,我满心不悦,但仍和妈妈商量此事,她说:“别那么小气,怎么可以不借呢?这也是为了集体争光嘛。”母亲虽是文盲,但通情达理。
  当小指挥穿上我的红毛衣舞动指挥棒时,我发现红毛衣真的为她平添了几分神采。从此我的红毛衣就成了抢手货。我就读的道外区太古小学每逢大小演出,总有人找我借毛衣,我也有求必应。那个年代一件红毛衣出尽了风头,占尽了风光。那时正是解放战争取得节节胜利之际,每解放一座城市,工人、学生便扭秧歌庆祝胜利。我穿着红毛衣,怀着胜利的喜悦,对祖国未来美好憧憬,跳着欢乐的舞步,庆祝沈阳解放、济南解放,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红毛衣陪着我扭遍了道外区的大街小巷。
  七十多年过去了,母亲也早已辞世。如今我的毛衣、羊绒衫有十几件之多,然而那件有豆腐块图案的红毛衣依然珍藏在我的记忆中,鲜红鲜红的,还有母亲灯下为我织毛衣的身影。
  □王友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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