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泽威

　　“如果你前面横亘着一条冰面，你是故作矜持地绕过去，还是奋力助跑，打一个长长的出溜滑儿？我，选择后者！虽然已经长大，但勇往直前的童心仍在……”这是我在初中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班会上的发言。那次发言获得满堂喝彩，而灵感就来自冬天的出溜滑儿。
　　20世纪80年代，我在哈市一所工厂子弟小学读书。学校就在家属区内，离我家约莫有一站地吧。那时候，冬天嘎嘎冷，当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就是我们忙碌的时候。以雪为令，这让我们小孩子都兴奋不已，因为可以不用上学，专门清冰雪。你就在家属区看吧，热闹得很：扛着铁锹的，拎着扫帚的，抱着斧子的，拿着簸箕的……清扫大军浩浩荡荡从家门口一直绵延到学校。除了校园的分担区，我们还要负责家属区的部分街道。小孩子能有多大劲呢？我们只能把浮雪堆到路两旁，至于冻到路面上的“顽固分子”，就无能为力了。但这些“顽固分子”，却被我们打造成一条“溜光大道”。
　　第二天上学，小路两旁的雪堆积如山，一条溜光锃亮的冰路延伸至远方。这回可不用担心迟到啦！在“溜光大道”上，兴奋的我们脚下像踩了风火轮，鱼贯前行。由于怕速度快、滑得远导致“追尾”，我们便故意停下来拉开距离，待前面的人滑远了，后面的人再滑。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那时候的我们，有的是力气，有的是花样，真希望这条“溜光大道”永远没有尽头。
　　那天，值日到很晚。我独自走在幽静的路上，心里不免打起了鼓。家属区一片漆黑，风呼呼刮着，月亮也回家睡觉去了。我加快了脚步，就在前面不远处，一条半米宽的白亮路面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定是“溜光大道”！心里窃喜，正好可以滑着回去。奋力助跑，临近“冰面”，一个起跳，“扑通”一声，我来了个“狗啃泥”。怎么不往前滑行呢？我揉着屁股好生纳闷：这溜光大道也不光溜啊，怎么这么涩呢？伸手一摸，竟然抓了一手白面。原来是买粮人的袋子破了，拖出了一条假的“溜光大道”。白瞎我那漂亮的姿势了，这假货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家属区有一个大冰坡，最高处足有5米高。坡度比较陡，下边比较平坦，形成了一个小冰场。这里本是个泔水井，周围的泔水都往这里倾倒。后来不知啥时候，泔水井被堵住了，泔水越积越多，泔水一边累积，一边上冻，没几天便形成了一个大冰场。每当放学，这里就成了我们的乐园：抽冰尜、打爬犁、滑脚滑子、摔跤……花样繁多。最刺激的就要数打出溜滑儿了。有的人捡来破纸壳，垫在屁股底下，从坡上呼啸而下，嘴里还不断吆喝“快闪开，俺老孙来也”；有的人索性趴在破木板上，大头朝下，风驰电掣；更有艺高胆大的人，什么也不用，直接站着滑下来，在我们崇拜、羡慕的注视下，再爬上坡耀武扬威一番；还有的人蹲着下来，半途就支撑不住，直接躺着下来了，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滑累了，大家就在冰面上玩“角力”游戏：两个人相对而站，出右脚相顶，左脚在后面成弓步。两人单手相握，一起使劲。或用蛮力，或使巧劲，拉、拽、推、靠轮番登场，不是我把你拽倒，就是你把我推个屁墩儿。最后的节目是集体项目，大家依次在冰坡上排好队，像下饺子一样从上面一滑到底，不分长幼，不论姿势，你推我搡，你拥我挤，你摔我起……此起彼伏的欢笑声，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北风助兴的呼呼声，出溜滑儿的“嗤嗤”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优美的冰上圆舞曲。

　　“如果你前面横亘着一条冰面，你是故作矜持地绕过去，还是奋力助跑，打一个长长的出溜滑儿？我，选择后者！虽然已经长大，但勇往直前的童心仍在……”如今，每每和女儿在宽阔的江面玩耍，我都不由得回想起那窄长的、用泔水浇成的冰场。
　　童心犹在，童年的出溜滑儿亦是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