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透明
强势母亲撬日记、跟踪、买通宿管员
“我都是为了你好”,以爱之名行控制之实,这是真的为了你好还是“情感勒索”?
林依是一名抑郁症患者,她患病的根源竟来自母亲的爱。她看起来很憔悴,一提到母亲,笔者明显感觉到她呼吸急促、语速加快。母爱对她而言,更多的是一副枷锁,有爱、窒息感,还有怕和无奈……
35岁的林依是一名单亲母亲,两年前离异,带着两个孩子和母亲陈帆一起生活。林依在母亲经营的公司任职,负责财务工作。母亲陈帆今年59岁,事业小有成就,收入颇丰。陈帆中年离异,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独生女林依身上。而这份爱,最终压垮了林依。
时光追溯到林依的学生时代,母亲陈帆离婚后与前夫断了联系。在林依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爸爸的影子。为了女儿,陈帆没有再婚,娘俩相依为命。
陈帆在工作上执着、好强,这让她很快崭露头角,并拥有了自己的公司;生活中,陈帆是一个强势的人,她不允许女儿有丝毫的叛逆。从小学到高中,陈帆都是林依班主任的闺蜜。上中学时,林依喜欢记日记,陈帆就撬开女儿的日记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后和班主任联手整治;高中阶段,林依和同学一起出去玩,陈帆就跟踪其后;考上大学后,陈帆又和宿管员建立了密切联系,就连林依的每一件快递,陈帆都了如指掌。
“我不敢跟母亲顶嘴,小的时候是因为她太强势,大了是因为她总会哭着对我说:‘都是为了你,我放弃了一切!’就这样,我只能按照母亲的要求好好学习,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要经过母亲的审查。”林依说。
被规划
择业、择偶、离婚都由母亲决断
在陈帆的严格管制下,林依的学生时代不敢有丝毫的出格行为。她是老师和同学眼里的好学生、母亲眼里的乖乖女。高考那年,林依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本地一所211院校。林依告诉笔者:“高考填报志愿也是母亲说了算。我想离开家,可是母亲说啥也不同意。她认为我翅膀硬了,想抛弃她……”和以往一样,这次争执仍然是母亲胜,林依去了母亲心仪的大学和专业就读。
陈帆最担心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所以对林依的择偶问题管得格外严。大学期间,林依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一届的男同学,两人的恋情还没正式开始,就被陈帆掐灭。原因是男同学家是外地的,家境不够殷实。林依为此哭了一夜,并决心展开地下恋情。没承想,不到两个月就被母亲发现了。从此,陈帆给林依办理了走读手续,天天接送林依上学放学,让她没有任何机会约会,最终这段感情不了了之。
林依的另一半是母亲敲定的。林依的前夫赵明,比林依大4岁,是陈帆好友的侄子。赵明是硕士研究生,一名地地道道的理工男,他不善言辞、诚实稳重。陈帆认为,把女儿嫁给赵明可以收获稳定的婚姻。
“毕业后去哪工作、和谁恋爱结婚、要不要孩子、要几个孩子……啥事都是母亲说了算,我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否则就是自取灭亡。”林依说着,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林依自己的小家与母亲家住邻居,是同一层的两个户型。在林依看来,这是母亲为了更方便控制自己。婚后,陈帆的强势成了女儿婚姻中最大的隐患。沉稳的赵明是个有主见的男人,时常做出违背岳母的事情,这让陈帆心里极其不爽,屡屡在女儿跟前数落赵明的不是,夫妻俩因此没少吵架。
2020年夏天,陈帆得知赵明与一名女同事关系暧昧。虽然赵明向林依保证不会与其纠缠,并且夫妻俩也有和好的意向,可是陈帆坚决不能容忍,要求女儿必须离婚。在母亲的坚持下,林依与赵明办理了离婚手续,独自抚养两个子女。当时,大儿子5岁,小女儿刚满2岁。
被“勒索”
母亲把女儿逼得患上抑郁症
“最好的化妆品、高档的住宅、最好的教育……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都是为了你好!”每一次争执,母亲都会从头说一遍自己的付出,增强林依心里的愧疚感。
“我好几次想过一死了之。”林依告诉笔者:“你体会不到一个人一辈子没一件事能自己做主的感觉,不止憋屈……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要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自我调节,可能我都没有机会坐在你对面倾诉。”更让林依难以忍受的是两个孩子的教育问题。陈帆现在又开始复制对女儿的教育模式,全权负责教育外孙和外孙女。
林依曾经尝试过自杀。今年年初,她用刀片划过手腕,就在最后一瞬间,她停下了。她想到了两个孩子,她不想孩子未来重新走上她的老路。两个月前,林依被诊断为抑郁症。现在的她一边治疗,一边工作。
直到林依病了,陈帆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医生建议下,陈帆尝试着走出女儿的生活。林依找了一份新的工作,与母亲分开,林依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现在,林依每个月的收入虽然赶不上给母亲打工挣得多,但却能在工作中感受到快乐。
林依说:“母亲现在帮我照看两个孩子。我患病后,母亲变了很多。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强势,开始关注我的感受,并鼓励我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生活中,有多少人正打着爱的名义实施控制或者剥削的行为,让爱人或者孩子按自己的意愿做事。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映衬出的则是心底的自私与狭隘。懂得分离,才是真爱。所以,如果爱,就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才是“真的为了你好”。(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赵岩